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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豪是怎么炼成的? (未完稿长篇小说)作者 王子游  ~ 精华 

土豪是怎么炼成的? (未完稿长篇小说)作者 王子游

作者:王子游

 

一、 海归

一架来自美国旧金山的国际航班穿过浩瀚的太平洋,沿着海平线飞来,掠过高楼林立、欣欣向荣的深圳上空,在宝安国际机场降落。

在熙熙攘攘走出机场出口的人群中,有一位高瘦的、戴眼镜的中年人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四处张望。他叫赵长青,大约30来岁, 80年代后期去美国留学,也打了几年洋工,没挣到什么钱,呆的却很是无聊。他的老家在四川资阳,这些年听说家乡的哥儿们不少发了财,心里痒痒的。春心萌动之时,他从小一起玩儿的老大打电话给他,叫他不要在美国瞎混了,浪费生命,赶快回来一起干!他想也对,不如先回来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再做打算。于是,就狠了狠心,辞掉了工作,退掉了租房,收拾了行李,一咬牙飞回来了。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不落底。

一个嘶哑的、熟悉的声音在叫着他的名字。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一个中等个儿的小平头朝他跑过来。哈!原来是梁锋、梁二毛!梁二毛比他大两岁,自小和他最铁瓷,这几天一直和他热线电话,说要来接他。赵长青快步上前,和他热烈拥抱。俩人互相捶打着。

“哎呀,二毛哥,这么多年没见了,想死你老弟啰!咋样?活的滋润吧?”

“咋不是呢!”梁锋乐不可支地说:“自从你决定回来,哥儿几乐翻天啰!数着日子巴到你回来。你看嘛,华哥还专门派我开车这么远来深圳接你回家。大家都等着给你龟儿接风呢!等哈啊,我先给华哥报个平安。”梁锋说的华哥,就是他俩的发小老大耿天华。

“喂!华哥吗?我接到长青啰!对!他?好得很!好,我让他说。” 梁锋把电话递给赵长青。

赵长青接过电话,亲切地叫了声:“华哥,你好嘛!”

一个崩天脆的声音在耳机里炸开:“哈!长青,个瓜娃儿,终于回来啰!怎嘛?没带个洋妞回来耍?哈哈哈哈!没得关系,没得关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啥子?没打算马上回来?为啥子嘛?在深圳耍几天?噢,明白,明白。深圳是个花花世界,就让梁二毛陪你在那儿好好地耍几天,然后再一起回来,好不好?好,就这么说!”

赵长青把电话递给梁锋:“华哥还有话要和你说。”

梁锋接过电话走到一边,听着耿天华的交代。然后挂断电话,和赵长青走去停车场。

 

走到一辆黑色的加长款的卡迪拉克豪车旁边,梁锋停下来打开车门,动作夸张地请赵长青上车,得意地说:

“咋样?长青,巴实吧?这是华哥的专驾,深圳你都看不到几辆!”

赵长青连不迭地说:“巴实,巴实的很!我走的时候华哥刚起步,十年不到的功夫,已经这么雄起啦?咋搞的?”

“咋搞的?哈哈,长青,你回去见识哈就晓得啰!咋说?这次不和我一起回家?”

赵长青说:“刚回国,什么都是懵懵懂懂的,不想急着回去,想在深圳呆几天,到处走走看看,理下思路。”

梁锋说:“看看!到底是在国外见过大世面的,就是不一样。那么好,我陪你耍。”

汽车沿着机场高速一路疾驰,进入深南大道,最后在深圳湾大酒店门前停下。门童前来迎接。梁锋订了一个豪华套间,赵长青争着付账。

梁锋笑着说:“长青,你不要和我争了,华哥交代了,你回来,一分钱也不让你花,晓得不嘛!收起收起。”

俩人进了酒店电梯,走进房间。房间很豪华,有着临海的落地窗。

梁锋打开窗帘,指着窗外海天一色的美景,得意的说:“怎么样?还可以不?”

赵长青不无羡慕地说:“可以可以。哎,二毛哥,这是不是太奢侈啰?”

梁锋说:“没事,咱腰包鼓起的!不能让你这个喝过洋墨水的大海龟瞧不起。走吧,吃饭去!”

赵长青笑骂了他一句“烧包”,跟在他后面下楼去。

 

楼下的餐厅豪华精致,琴声悠扬。舞台上在表演小提琴演奏。梁锋与赵长青就座后,点了菜,上了一打蓝带,俩人各开了一瓶,碰了碰瓶嘴,仰头干了一半。

赵长青吃了口菜,认真地说:“哎,二毛哥,咱俩的关系,你要如实跟我说,华哥的公司办的究竟咋样?”

梁锋摆了摆手:“咋样?你不相信哥哥?有华哥撑起你说会咋样?一个字,雄!两个字,雄起!你知道的,华哥好朋友,讲义气,从小一起耍的,好多都当官儿啰,各个单位的,大家都在帮他的忙,你说他生意能不兴旺!”他停顿了一下,凑近赵长青,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咱不说别人吧,你还记得那个小个子周建国吗?”

“咋不记得,铁路大院的,小时候咱狗崽队的兄弟。” 赵长青说的狗崽队,是他们儿时的一段经历。

“就说这建国吧,小时候老实巴交、不哼不哈的,现在可了不得!”梁锋把大拇哥一翘,“铁路上的货运科长,实权人物!整个川西铁路的车皮都归他管。光他那一坨,每年就支撑我们起码几百万,你晓不晓得!不说了,喝酒,喝酒!”

赵长青拿着酒瓶愣在那里:“几百万?那你们龟儿真的发大啰!”

梁锋呵呵笑了起来:“发大了?哈哈哈!你真是个棒槌!华哥这样的关系还多着呢!不瞒你说哈,光是接领导家娃儿上学的轿车,就好几辆!好了,不扯了,华哥让我转告你,基础他给打下了,但公司要想做大做强,还得有你这样的大脑壳参与进来一起谋划。所以,他让我无论如何劝你回去一起创业,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赵长青愣了愣,含混地说:“二毛哥,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不过,现在,我。。。我还不想急着回去。”

梁锋急了:“为啥?你个屁娃儿,能告诉我是为啥子嘛?”

“不为啥子。”

“哦,我明白了。你是嫌老家太穷太落后,抵不上人家深圳这么繁华,回去耽误你的大好前程,对不对?你是嫌华哥庙小,存不下你这个大菩萨,对不对?个屁娃儿,烦求的很!”梁锋生气了。他自顾自地开了一瓶啤酒,赌气喝着,也不管赵长青了。

毕竟是发小,梁锋一眼就看穿了赵长青的心思。在赵长青的印象中,家乡并不是他创业的首选。他离开家乡时,城里连柏油马路都没有几条,出租车也看不到一辆,和他在旧金山的生活环境简直是一天一地。他想象不出像他这样好歹读过几天洋书,见过几年大世面的人,在老家这样的穷乡僻壤能干什么。

另一方面,赵长青确实不甘心在华哥的翅膀底下打酱油。如果这样,他觉得很没面子。虽然他和华哥、梁二毛哥儿仨是一个中学家属院里长大的,但他的父亲是中学校长,而华哥的父亲只是个学校食堂的伙夫,梁锋他爸更惨,打扫厕所的。虽然文化大革命当中自己老爹也被打倒了,他和他俩都成了黑五类的子女,凑到一起混社会,但他骨子里还是有点儿瞧不起他俩的。可是后来文化大革命一结束,高考制度一恢复,他就脱颖而出了。先是考上了省外的重点大学走了,后来又出国深造了。现在的他,拿着美国大学的MBA PASS,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不在深圳这个改革开放的热土施展手脚,却跑回家乡那个落后的小城,去屈就于自己小时候的发小老大混饭吃,他也是醉了。确实,华哥他们这些年是赚到钱了,而这恰恰是刺激到他的地方。他不可能空着手、张着嘴去吃哥儿们的,他想自己先拼个子卯寅丑的出来给他们看看,然后再说后面的事儿。

“二毛哥,你不要误会。”赵长青耐心地对梁锋说:“你是最了解我的。不管咋说吧,你老弟我毕竟是辛辛苦苦地在美国喝了几年洋墨水。你叫我一下子回到那经济不发达的西部地区,你说我咋对不起我这些年的辛苦嘛!再说了,深圳毕竟是中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机会多,你不让我在这儿试哈,我心有不甘你晓得不嘛!我想华哥也会理解我的。”

梁锋想了想,觉得赵长青说的不无道理,气也顺了:“是撒,我理解,我理解。好吧,我不强迫你,这样行不行,我和华哥讲哈,拨笔款子给你在深圳开公司!”

赵长青连忙摆手说:“我不要我不要!俗话说,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再说了,我也有钱。”

梁锋说:“你看看你看看,个屁娃儿,又来了!大家都是从小屙尿和稀泥的弟兄,还说啥子嗟来之食!从小你就是这样较真,非要分个你我!你说你有钱,说说看,你有多少钱嘛?”

赵长青嘘嚅地说:“我有。。。我有五万美金。”

梁锋笑了:“多少?五万美金?哈哈哈哈!”

赵长青不高兴了:“啥子嘛!不要笑嘛!在留学生中间,人家还称我首富呢!”

梁锋笑的捂着肚子:“啥子?还首富?哈哈哈哈,你笑死我了!你笑死人不偿命的是吧!”

赵长青被他笑的很尴尬:“不要笑嘛!哥哥!再笑我不理你咯。哎,二毛哥,你实事求是告诉我,五万美金在深圳能干啥子?”

梁锋收住笑:“好好好,我告诉你,五万美金能干啥子。五万美金能干啥子呢?”梁锋摸着后脑勺,故作认真地想着,“到宝安机场旁去开个大排档?到老东门去开个茶馆?到火车站去开个快餐店?”他站起来环顾四周,看到舞台上正在表演模特儿走秀,手一指说,“有了,五万美金能做这个!来来来,你看!”

赵长青迷惑地说:“看什么?看美女撩大腿?

“傻瓜!”梁锋咬着赵长青的耳根说,“你一会儿到后台去,问问这个模特儿表演队的老板,看五万美金能不能把这个队买下来。”

赵长青推了推眼镜:“哦?是吗?”他沉思了一下,突然抓住梁锋的手,激动地说:“你别说,这倒是个好主意。所谓秀色可餐嘛!这生意肯定火!OK,我去谈!我现在就去谈!说不定,我就用这个模特儿表演队来赚我回国后的第一桶金!”说完后,站起来就走。

“喂喂喂!我说说玩的,你还当真了!这个二百五,真是读书读傻了!”梁锋跌跌碰碰地跟在后面。


待续

二、冲动

舞台的后面,是用隔断简单搭起的化妆间。模特儿们正在描眉画眼,换装打扮,看到两位客人进来,有的笑着抛飞眼,有的挤眉弄眼地做鬼脸。显然,她们已经习惯了客人的来访。一个相貌妩媚、气质颇佳、皮肤白净的年轻女子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

“请问两位老板有何贵干?”

赵长青客气地说:“我找你们老板。”

“老板不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吗?我是队长。”女子负责任地说。

“没事,就是想跟你们老板谈谈合作。”

“哦,是安排演出吗?”

“也不是,是其他方面的合作。”

“哦,那么这样吧。”那女子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我叫丁晓芳,这是我们公司的地址,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明天白天可以到我们公司来找老板。”

赵长青忙接过名片:“谢谢美女。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我叫赵长青,刚从国外回来。”转身欲走,又回头补了一句,“顺便说一声丁美女,您很有气质。”

丁晓芳笑出一双浅浅的酒窝:“呵呵!谢谢赵总夸奖!”

回到客房以后,梁锋没少开赵长青的玩笑。说他泡妞真有一套,眨眼之间就拿到了美女的电话。又说他买模特儿表演队是假,泡模特儿是真。赵长青也不搭理他,一心想着第二天和表演队的老板怎么谈。

 

第二天一早,赵长青就让梁锋开车带他去找人。卡迪拉克在一幢简陋的办公楼前停下,俩人走了进去。

梁锋还在唠叨着:“长青,你可想好了,真的要买下这个模特儿队?”

赵长青头也不回:“想好了,昨晚看到那个美女之后,就更坚定了。”

梁锋说:“就知道你那点儿德性,色眯眯的。好吧,你就折腾吧!”

俩人在挂着“深圳市轻音乐剧团模特儿表演队“招牌的办公室前停下,敲门。

出来的正是丁晓芳。她笑着把他俩迎进去,让到沙发上,给他们端茶倒水。

一个瘸腿的、打着廉价领带的中年人一拐一拐地从里间走出来,丁晓芳为他们作了介绍。

瘸腿老板热情地伸出手来:“欢迎欢迎!请问二位老板有何贵干?”

赵长青说:“哦,是这么回事,我们想买你的模特儿队。”

瘸腿老板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模特儿队?我们没说要卖呀?”

梁锋忙接过来打哈哈:“哦,老板,是这么回事,我们这位兄弟看上您的美女啦,呵呵呵!”

赵长青生气地制止梁锋。

瘸腿老板乐了:“哦,看上我的美女了!正常,太正常了!姑娘们演出时经常会有一些老板追。如果没人追,那倒是不正常了!你都看到的,我的美女们都这么漂亮!这种情况下呢,我们一般是私下里谈谈,只要不影响姑娘们演出,女孩儿自己也愿意,那么老板们就交些保证金,演出后可以带走。可是,这位老板不知道是为了哪个女孩儿,要买下整个模特儿队,这还是头一回遇到。就好比说,你想吃鸡蛋,干嘛要把老母鸡窝也一起端啊,不值得呀是不是年轻人?哈哈哈!”

赵长青听不下去了,邹着眉头说:“老板,不要这么庸俗好不好?我是认真的。”

这时,一个小伙子凑到瘸腿老板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老板站起身来朝窗外看了看,看到了楼下停着的卡迪拉克豪车,忙改变了态度:

“来来来,抽烟,抽烟。喝茶,喝茶。OK。你们准备出多少钱?”

梁锋说:“老板您开个价。”

瘸腿老板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说实话,我的模特儿队生意很好,天天安排都是满的。再说了,我原也没打算卖。。。这样吧,少一百万不卖。”

梁锋说:“什么?一百万?呵呵!长青,不和他谈了,我们走人!”拉着赵长青就要走。

瘸腿老板诧异了:“哎,这位老板,这么不给面子?我蒙你了吗?”

梁锋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老板,你不是蒙人是什么?我来给你算笔账吧。你的队生意再好,一天接五场演出,你能跑的过来吗?就算一天五场吧,按行情一场一千,一天也就是五千块。你的小姐不是机器,一个月顶多做25天,也就是十二万五。一年也就是150万不到。除去小姐工资对半开,再除去你的办公、交通等各项费用,你一年也就挣个20万,你说我算的对不对老板?”

瘸腿老板急了:“不止不止!年轻人,你算账再精,但我实际赚的绝不止这个数。”

梁锋不理睬他,接着说:“您别急老板,我还没说完。这种在餐馆走秀的野鸡模特儿队已经时兴好几年了,现在正在走下坡路。如果我没说错的话,您现在一天接三场都困难,对不对?

瘸腿老板似乎被说中了要害,他吞吞吐吐地说:要看具体情况,要看具体情况。一天接八场的也有。

梁锋乘胜追击:“不要吹了老板。今后一旦餐馆不流行这个了,像你这样不入流的模特儿队,要高度没高度,要专业没专业,还能到哪儿去混?还不解散走人?我说的对不对老板?”

瘸腿老板蔫了,他指着梁锋,转过身对手下人苦笑着说:“这个老板真精,说不过他,说不过他!”

赵长青也是服了。没想到几年没见,自己的铁瓷梁二毛在华哥手下历练的这么精道!可想而知华哥的功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梁锋话锋一转:“现在,也就是我这位游手好闲的弟兄,钱多的烧的慌,愿意拿几十万出来,买一堆靓女围在身边玩儿。您还不趁机出手,拿钱走人?”

瘸腿老板没话可说了。他转向赵长青,小心试探着问:“那,老板,您准备出多少钱?”

赵长青立马伸出五个手指:“五万美金。”

梁锋急忙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你傻啊你,五万美金!”

瘸腿老板忙抓住赵长青的手:“好,成交!我们马上做合同。”

梁锋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笑。

大家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不一会儿,丁晓芳把准备好的合同拿过来,让模特儿队老板和赵长青分别在上面签了字,盖了章。接着,赵长青从手提箱中取出他那一直挂在嘴上的五万美金,交到瘸腿老板手上

瘸腿老板沾着唾沫,反复数了好几遍,最后满意地揣在兜里,说:

“好,年轻人,从今往后,这个办公室和所有的美女们,都归你了。”他走到隔壁房间,拍着巴掌把模特儿们都叫了过来,“都站好了,成一队。靓女们,我现在宣布,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们老板了,这位英俊潇洒的赵总,就是你们的新老板!”

模特儿们都笑了,一起拖长了声音,娇声喊道:“赵--好!”

赵长青乐的不知所措,连忙摆手说:“谢谢!谢谢!我,我想说。。。我今晚请你们喝酒,好不好?”

模特儿们齐声欢呼:“耶!好哎!”

梁锋在旁边摇摇头,苦笑了笑。

 

说话算话。晚上姑娘们的演出结束后,赵长青把她们带到一个酒吧里。姑娘们早就厌倦了那个吝啬的瘸腿老板,现在换成了这么一个风流倜傥的银镜哥哥,自然高兴了。大家轮轴转地灌他酒,直到把他喝趴在吧台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姑娘们都散了。梁锋用力摇晃着赵长青:

“喂,呆瓜,醒醒!人家要打烊了。”

赵长青醉眼朦胧地抬起了头。

梁锋说:“长青,我和你说,明天我要回去向华哥复命了。”

赵长青含混不清地说:“二毛哥,别。。。别走,再陪我玩儿。。玩几天。”

“你有这么多美女陪你,还要我在这儿干啥子呢?再说了,家里的事情实在太多,不能都让老大一个人扛。”

OOK。二毛,二毛哥,你不知道,我在国外一个,一个人,从来都没遇到过一个,一个真正的国内美女,现在,现在,一下子围着这么,这么多在身边。”说着说着唱了起来“真是乐死人啊,真是乐死人!嗬嗬嗬嗬!”

梁锋把赵长青的头使劲按在桌子上:“你就乐死在温柔乡吧你!个瓜娃儿,没出息!”

三、患难之交

赵长青和梁锋、耿天华哥儿仨,可以说是真正的生死之交。这种交情,与他们在孩提时代的共同遭遇有关。

他们从小住在同一所中学的家属院里,文化大革命时,还在上小学的他们就都成了“黑帮子女”。赵长青的父亲被当做走资派打倒了。梁锋的父亲57年反右时就被打成右派了,被发配去打扫厕所劳动改造,文化大革命中更是低人一等。耿天华的父亲呢据说解放前是个商人,曾经富甲一方。解放后先是公私合营,后来也被剥夺了财产,成了改造对象,流落到了这所中学做伙夫。父辈被关的关,管的管,他们这些没人疼没人爱的野孩子,就只能流落街头混饭吃。三人当中,赵长青最小,那时刚过十岁,耿天华最大,也就是十四、五岁,于是成了他们的老大。

有一天,三人来到资阳火车站旁的一条小吃街,看到一家饭店门口的摊子上堆满了热气腾腾的包子,肚子咕咕地叫唤着。大半响了,他们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几个人对好了点子,耿天华凑上前去:

“叔叔大爷,行行好,给点儿吃的吧。”

“滚一边儿去,小要饭的!”伙计举起了巴掌。

“行行好吧,叔叔大爷,饿的受不了啦。”

耿天华在这边使着碍眼法,赵长青和梁锋饿狼似地抓起几个包子就跑。伙计跟在后面撵,边撵边叫抓小偷。孩子们没了命的狂奔,边跑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包子。眼看着伙计已经停止了追赶,掉头回去了,迎面却来了几个带袖章的红卫兵。领头的伸腿一跘,把最瘦弱的赵长青跘了个狗吃屎,嘴里塞着的包子都吐了出来。领头的拎起赵长青:

“好哇,大胆毛贼!敢偷东西!”把赵长青用力摔在地上,拳打脚踢:

“我叫你偷!我叫你偷!”

耿天华认出了这个人,就是学校里批斗关押他们爹的红卫兵头儿徐斌!他热血上头,大叫道:

“不要打他,跟他无关,是我出的主意!”

徐斌住了手,走过来,拎起耿天华的耳朵,阴笑着:

“哦,你出的主意,好,有种。”他松开手,慢慢地解下腰上的皮带,“你不是那个资本家的狗崽儿吗?你爹不怕打,你也不怕啰?真是老子反动儿混蛋啊?!好,你不怕打,我打死你!打死你!”

边说边用皮带狠狠地抽打耿天华。耿天华咬住牙忍受着,嘴唇咬出了血印。

就在这时,开过来一辆挂着“民兵指挥部”牌子的巡逻卡车,在他们面前嘎然停下。驾驶室里走出来两个戴着“工人纠察队”袖章的年轻人,其中一个黑黑胖胖,长着满脸的胡子茬,双眼园睁,犹如张飞出世,见状大吼了一声:

“干啥子?住手!”

徐斌忙迎了上去:“报告工人老大哥,我们抓到几个小偷!”

“妈那个巴子,小偷就能打啦,啊?”黑大汉一个立正,“最高指示,要文斗,不要武斗!”然后稍息,对徐斌说,“不晓得呀?啊?放手!妈那个巴子的兜起闹!”

徐斌只好退后。

黑大汉又转身瞪着耿天华:

“为什么偷东西?”

“肚子饿。”

“肚子饿就偷东西啦,啊?这是挖社会主义墙角,晓不晓得?唉!这些街娃儿,简直搞事!一天要抓好多个!”黑大汉招呼另一个同伴,“建军,过来,把他们弄到车上去!”

叫建军的瘦高个子走过来,把几个小孩子一个一个抱上卡车。

两个工人纠察队员开车走了。徐斌等人在后面喊着口号:

“工人老大哥再见!向工人阶级学习!向工人阶级致敬!”

 

黑大汉姓贾名卫国,排行老三,二十出头的年纪。和他一起执勤的工人叫于建军。那年头,公安局都被砸烂了,于是由工人造反派成立的民兵指挥部取而代之,维持社会治安。倒是搞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很受老百姓好评。

贾三和于建军把三个小孩带到民兵指挥部,撵进一个厂房临时改的简易收容所里关了起来。他俩就在外面的桌子上叫来几个菜肴,喝起酒来。小孩子们隔着栅栏望着,馋的口水哗哗的流。于建军注意到了,说:

“望啥?想吃?”

孩子们狠命点头。于建军说:

“叫大爹!”

“大爹!”孩子们异口同声。

于建军哈哈大笑,随手扔过去一个馒头,孩子们争着去抢。

贾三说;“建军,这不好耍,看我的。”他拎起身边一个塑料桶,里面装着满满的地瓜干酒,对孩子们说:“龟儿们,听好了,我这儿有桶酒,唵!你们呢,喝这么一杯,我给你们一个馒头,咋样?”说着,拿起一个小玻璃杯晃了晃。

孩子们面面相觑。耿天华说:

“我们不会喝酒。”

“不会喝酒?不会喝酒算啥子龟儿男子汉啊,唵?来来来,满上满上,喝,喝!” 边说边把倒满酒的杯子一个一个递过去。

梁锋接过酒,呡了一口,呛的咳嗽起来,其他孩子不敢喝了,端着酒发愣。贾三和于建军哈哈大笑。笑声刺激了耿天华,他大声地说:

“各位大爹,你们不要逼他们!他们的酒,我代喝!”

“什么?你代喝?” 贾三站了起来,“嘿!这龟儿子有种!好,你代!不准反悔哦!”

耿天华说:“你们也不准反悔!”

“咋个说?”

“你们说的,一杯酒,一个馒头!”

“没问题!一杯酒,一个馒头!”

于建军不忍心了,对贾三说:“三爷,算啦,不要拿他们当憨包耍啦,给他们吃吧!”

贾三不让,粗声大嗓地说:“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倒要看看这龟儿子有多大能耐,喝!”

耿天华仰面喝下自己杯中的酒,又去拿过梁锋的杯子。他喝呛了,剧烈地咳嗽着,但还是把梁锋的酒喝了下去。再去拿赵长青的杯子时,赵长青哭了起来,不给他,要往自己嘴里倒。耿天华夺了过来,仰头又喝了下去,喝了就倒了。结果,他为他的小伙伴们争取到了三个馒头。

 耿天华的仗义让贾三大为感动。没想到这孩子小小的年纪,就这么侠肝义胆。他把孩子们放出来坐到桌子边,好好地招待了他们一顿,又领着去见他的老大、工人纠察队的队长向辉。

向辉原来是个厂里的车间主任,以热心肠闻名。这时虽然做了工人纠察队的队长,但对社会上打砸抢公家财物、批斗迫害老干部的那些所谓的造反派,还是很反感的。他一面带领纠察队到处制止约束这种行为,一面收留那些因此而流落街头的苦孩子。听说耿天华为了让自己的小兄弟能吃上馒头,喝了一斤老白干,大为赞叹!认定这娃儿耿直,将来定是条好汉!于是,他把自己收养的十几个流浪儿都交给耿天华带,梁锋上面提到的那个周建国,就是其中之一。向辉给这支队伍起了个绰号叫狗崽队,因为他们大多是地富反坏右“黑五类”的孩子。他还专门给他们请了教师爷,教这群孩子舞刀弄棒,搏击格斗。耿天华领着狗崽队跟在工人纠察队的后面,协助维持街道秩序,很快就在资阳城出了名。耿天华更是名扬江湖,社会上的小流氓小地痞没有谁敢惹他的,有的还拜倒在他的脚下。

一天,耿天华带了几个弟兄在街上走,看见以前用皮带抽他的那个徐斌正蹲在一个地摊上买东西。耿天华走过去,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徐斌爬起来凶狠地骂道:“哪个杂种,找死嘛!”回头一看,是耿天华!

“哦,是那个资本家的狗崽儿啊!怎么,想跟老子较量啊?弟兄们,上!” 徐斌带了几个人,个个都比耿天华的手下个子大。

耿天华喝住了徐斌的手下,提出与他单练。

徐斌轻蔑地看着矮自己一个头的耿天华,说:“单练?你和老子单练?哈哈哈!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老子有多狠!好,弟兄们,看好了,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资本家的狗崽儿!”

一个恶狼扑食,扑向耿天华。他仗着自己身高马大,以为耿天华一定不是对手。却想不到,如今的耿天华已经远远不是当年的耿天华了,南拳北脚功夫,已经非徐斌之流可以抵挡!只见他侧身一让,一个扫裆腿,就把徐斌扫翻在地,然后跳上去骑在徐斌背上,双拳左右开弓,如武松打虎,直打的徐斌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耿天华用手拍打着徐斌发面馒头般的脸说:“打撒?怎么不打啦?嗯?告诉你个渣渣,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见你两次,打你三次!看你还敢欺负人!”站起来狠狠地踢了徐斌一脚,扬长而去。

徐斌这时就只有躺在地上哼哼的份儿了。

四、第一桶金

岁月如梭,转眼到了70年代后期。文革结束了,中国进入了改革开放的新时代。狗崽队的孩子们也都各奔前程。

赵长青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自从父亲几年前从牛棚里放出来后,就把他关在家里,辅导他恶补中学课程。结果国家恢复高考时,他就考上了大学。耿天华和梁锋没有这个条件,不久街道上分配他俩进了区里的物资公司做业务员。做了几年后,俩人把公司的进出货渠道摸的透熟。趁着八十年代后期的下海大潮,俩人辞职出来,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刚开头的几年,哥儿俩还是顺着原来国营企业的路子,做些倒卖五金和机电配件的生意。虽然忙的不可开交,但也没赚到什么钱。后来,俩人把眼光盯到了物流上。因为这时,他们原来狗崽队的小兄弟周建国,已经在铁路上干到了货运科的科长!

周建国的父亲原来是铁路段的老领导,文革中受不了造反派的批斗凌辱,自杀了。周建国因此而流落街头,和耿天华他们玩到了一起。文革结束后,他的父亲自然得到了平反昭雪。组织上给家属落实政策,让他顶职进了铁路段。小伙子自小憨厚老实,进了单位以后更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加上又是老领导的儿子,所以很受领导重用。先是当了几年计划员,后来又被提拔为货运科长。

耿天华早就瞄着了这个商机,一直没动这步棋。直到周建国当上科长后,他觉得是时候了。

一天,耿天华以庆祝兄弟高升为由,请来了周建国。酒足饭饱之余,哥儿俩唠嗑。

“华哥,最近生意咋样?”

“马马虎虎吧,你晓得的,做买卖嘛,一块钱进一块二出的,小打小闹,发不了大财。” 话锋一转,“哎,建国,你是管货运的,咱兄弟为啥子不在这上头搞点儿事?”

周建国装憨:“搞点儿事?华哥,你郎个意思?”

“建国,那我就直说吧! 哥想每个月从你那里搞几个车皮。”

周建国呵呵笑了:“华哥你真敢说,你以为这铁路段是我家开的呀!

“哎?那货运科每个月的车皮计划,不是你批的吗?”

“华哥,你这就不懂了。” 周建国点上一支烟,慢条斯理地说,“每个月的中旬,由本地的厂矿企业,我先说清楚,国营的噢,填写《要车计划表》,经市计划部门批准后,交铁路段物资科汇总,报段长审批。只有段长审批了的货物,才会交到我们货运科来做车皮计划。我的权限就是根据铁路上实际的承载能力,来制订下个月的车皮计划,然后统一报路局计划处, 路局分配铁路计划,于月底前批复、下达计划。这个过程很复杂,一环套着一环你晓不晓得!你以为都像你倒腾物资那么简单啊,呵呵呵!”

耿天华说:“哦,是这样啊。那么我问你,段长批了运货计划,不还是要交到你这儿来?”

“嗯,在我这儿落实车皮。”

耿天华笑了:“呵呵呵!老弟,那就有的搞头了嘛!”

周建国不明白:“华哥,郎个意思?”。

“你看啊,运货批文先交到你这儿来,对不对?”

“对。”

“你安排车皮后再报给路局,对不对?”

“是的。”

“那你来个狸猫换太子,改动一下货运计划,或者多报它几个空车皮,哪个知道呢?”

周建国听了大惊失色:“华哥,你开玩笑!货运计划谁敢改,那是要坐牢的!”

耿天华叹了一口气:“唉,兄弟,你太老实啦!从小你就是这样憨厚。俗话说,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你以为全中国就你我在搞车皮计划呀?你以为你的段长没有为他的亲戚朋友批货呀?你以为你的手下没有为他的亲戚朋友带货呀?真的搞逑不懂,建国的胆子咋越来越小了!”

周建国也叹了一口气:“华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道我现在这个位置,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晓得不嘛!要知道,铁路段每个月发多少车皮,运多少货,运到哪里去,都是有记录的。每年年底还要稽查。万一败露,我不仅要丢饭碗,还要坐牢你晓不晓得!”

耿天华拍了拍周建国的肩膀说:“老弟,这年头,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放心,现在人人向钱看,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我们抓紧机会多弄些钱,就算万一出啥个事,也可以用钱去摆平嘛!我和你说,这个公司不是我耿天华一个人的,是兄弟们的,包括你撒!你把这事办成了,你就是咱兄弟们的头号功臣!你晓不晓得?” 耿天华用力地摇晃着周建国的肩膀。

周建国沉默不语。

耿天华顺势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递过去说:“建国,快过年了,哥哥算是提前给你拜年了。”

周建国连忙推让:“华哥,你这是干啥子嘛!”

耿天华把信封硬塞进周建国的公文包,正色道:“建国,你不要见外!不是你一个人有,每个兄弟过年都有一份!你搞清楚,华哥办公司不是图别的,就是为兄弟们弄钱,让大家致富!你晓不晓得?”

周建国默默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就这样,耿天华在那年正值春运的最俏时间点,拿到了周建国腾挪出来的十个车皮!

 

事不宜迟,他和梁锋急忙赶到早就物色好的一家大型煤矿去。

煤矿的张老板正隔着办公室的窗户,看着煤场堆积如山的煤炭发愁。他与西南地区的几家发电厂签有长期供煤合约,可是最近几年来,随着铁路运输越来越紧张,煤矿上报铁路部门的用车计划逐年缩水,造成他经常违约。今年的春运更是糟糕,他连一个车皮也没拿到!几家电厂已经打电话来,说再不按时交煤,就终止和他的合约!这时的他,连死的心情都有了。看着耿天华和梁锋走进办公室,他连招呼都没打,又去拨电话求援。

耿天华一把按住电话:“张老板,别瞎忙了,您就是找到天边去,也找不到一节车皮,信不?”

张老板两眼冒火地瞪着耿天华:“搞哪样东东?!爬开!老子烦求的很!

耿天华也不理他,笑眯眯地从皮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在张老板眼前晃了晃:“张老板,不要那么毛焦火辣的撒,您老看哈,这是什么?”

张老板眼睛发亮了:“车皮计划?呵呵!呵呵呵呵!耿总,你真是神灯啊!咋搞到的?”

耿天华挡住张老板伸过来的贪婪的手:“张老板,咋搞到的就不关你鸟事了,老子有老子的路子。你就说你要运好多煤?”

张老板扒拉着手指算了算:“最少要运500吨,这个年关老子才能过的安逸哦!”

“那么,十个车皮够不够?”

“刚刚好,刚刚好!你有吗?”

耿天华嬉笑着说:“啥子叫你有吗?有没有,就看你爽不爽。”伸出了五个指头,“这个数。”

张老板一惊:“多少?五万?五万一个车皮?!耿总,你比平时翻了两倍的价钱,这不是抢人嘛!”

耿天华立马站起:“张老板,你真是个尖脑壳。老子给你雪中送炭,你说我是抢人。好好好,老子不抢你了,安逸了吧?”

张老板忙说:“哎,吴老板,不好意思,口误口误。这样吧,三万?”

耿天华转身往外走:“张老板,你没有诚意。再见!”

张老板拉住耿天华求道:“哎,吴老板,好商量,好商量!四万,咋样?”

耿天华斩金截铁地说:“五万,一分不少,否则免谈!”

张老板无奈地坐下:“好吧。吴老板,你龟儿真黑!”

耿天华也坐下,递给张老板一支烟:“哎,这才是明白人。张老板,你知道全省像你这样的煤矿、铁矿、铝矿有好多?哪个不在钻头密缝地找车皮?嗯?老子来帮您排忧解难,您还说我黑,不够意思!

张老板:“好了好了,别说了,都是哥哥不好,行不?不过,这次你是帮老子解了燃眉之急,那么下回呢?”

耿天华说:“哥哥,只要您老给的爽,老子以后每个月帮你解决十节车皮,咋样?”

张老板高兴地:“真的假的?好!就这么说!不过价钱还得降下来,否则我就真的是搞个铲铲了!”

耿天华说:“价钱好商量。这次实在是春运的原因,车皮难搞。多拿了哥哥的银子,还请多包涵!”

张老板连声说,理解理解。这时,出纳准备好了一手提箱的现金进来,放在办公桌上,张老板就手推给耿天华:

“吴老板,你数数,这是五十万。”

耿天华打开,看了看满满一箱的人民币,咔地关上,交给梁锋:

“不数了。张老板下次进城,兄弟请你喝酒!”

就这样,耿天华乘着那年春运,轻轻松松地赚了物流的第一桶金。

 

很快,耿天华就以自己掌握的铁路资源为杠杆,在西南地区编织了一张庞大的物资贸易网。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是简单地倒倒车皮,而是以铁运物流为抓手,抓住紧俏物资的经销权这个更大的商机:倒煤炭、倒烟酒、倒钢材,做的是风生水起。因此,当赵长青从国外归来时,耿天华的公司已经可以说是雄霸一方了。

五、海龟呛水

话说梁锋在深圳与赵长青告别后,开车回来向耿天华复命。

耿天华问他:“回来啦?咋样,长青怎么说?”

梁锋嘿嘿笑了:“这憨包儿,一到深圳这个花花世界就走不动路了,死活不肯跟我回来!吃饭的时候和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去买人家正在台上表演的一个模特儿队,他就当真了,就去找人家谈了,还说要挣他回国创业的第一桶金!真是个锤子,哈哈哈哈!”

“梁二毛你这龟儿,阴坏的很!”耿天华笑骂着梁锋。他明白赵长青此时的心态,是在和他较劲!这小子,从小心高气傲,不服气别人。那就让他吃点苦头吧!于是,他对梁锋说:“也好,让他在深圳磨练磨练,碰碰钉子,今后他就安逸了。我想,不出三个月,肯定息火。那时我们再拉瓜娃儿回来。”

 

耿天华猜的很准。此时的赵长青,已经被他的那个宝贝模特儿表演队搞的焦头烂额。他当初确实是眼一瞎跳的大闸。按理说,他这个在美国学习工商管理的人,不应该这么轻率地去投资一个项目,除非他是个冒牌货。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就是个冒牌货!说到这儿,他有着难言的苦衷。他不是读书不勤奋,而是读不起书。那个时候的留学生,不像后来的富二代留学,腰缠万贯,挥金如土,开豪车,住豪宅,读名牌。那时的留学生自嘲是“洋插队”,自己的生活费、学杂费、书本费,一切的一切,都得靠那双在餐馆刷碗的手挣出来!其辛苦和可怜,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难以想象!

赵长青刚到旧金山的时候,是奔着斯坦福大学的MBA去的,那可是美国一流的大学、一流的专业!也是他一生的梦想!可是一打听,一年的学费要两万美金!两万美金那是什么概念?他扒拉着手指算了算,在餐馆刷碗一小时给五美刀,一天闷头干八个小时,是四十美刀。也就是说,他要一天不息地刷五百天碗,才能交上一年两万的学费!而且仅仅是学费!还得不吃不喝!!!赵长青只好知难而退了。可他又不甘心,于是就在学校附近的餐馆里打工,一边去班上蹭课。所以他对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工商管理课程,还是有个一知半解的,说得出道得出,只是学艺不精。他的打工生涯也步步高,从刷碗到送餐到买菜,最后是做保安,一个小时可以挣到十美刀了。因此临回国时,他积攒下了买模特儿队的那五万美金。可是发小们催他回国时,他犯难了:毕竟来美国是留学的,不是打工的,可不能空着手回去啊?这时,他看到当地华文报纸上的一个小广告:一千美金,可以拿到美国“西太平洋大学”的MBA学位证书,包括成绩单什么的,都给你准备好,而且真凭实据、有案可查、假一罚十!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急急忙忙地寻到这个开在公寓里的有名无实的“西太平洋大学”,交了钱,领到了全套的文凭资料,才高高兴兴、意得志满地启程回国了。他想,反正钱钟书《围城》中的前辈也干过这种事儿,自己再干一回也无所谓。中国人嘛!

一般国内毕业的大学生、研究生去深圳发展,都是先找个公司打工,然后再慢慢起步。赵长青虽然拿的是美国野鸡版的MBA学位,却自己觉得底气比别人足,不屑于去深圳的公司打工,拿那个千把块钱一个月的工资。那点儿钱还不够他在美国做保安两天挣的多。所以,他是一定要自己创业做老板的。开始,听梁二毛说他手头的那五万美金在深圳干不了什么,他就有点儿泄气,但又心有不甘。后来,梁二毛忽悠他去买模特儿表演队,他又被台上美女们的香艳表演搞的眼花缭乱,以为真的是一个短平快赚第一桶金的路子。他认为只要赚到了这第一桶金,他在深圳就可以施展拳脚了。可是,干这行的风险和弯弯道道,他一点儿也没考虑到。实际上,人家梁二毛在和瘸腿老板谈判时已经把风险都点到了,可他那时的心思都往好的方面想了,二毛子的话权且都当了耳边风。

开始的一段日子,他还是很HAPPY的。看着台上模特儿们搔首弄姿的热舞,听着台下观众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不断地还有老板上台献花,他的心里乐滋滋的,认定自己投了个好项目。再加上平时有那么多美女如花似锦地簇拥着,他也就乐不思蜀了。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问题来了。

他发现,每回演出结束,总有几个老板捧着鲜花,来找各自中意的模特儿。有的是来带走老相好的,有的则是死皮赖脸地纠缠着新人。这些老板就像苍蝇一样,赶走一批,又来一批,你招聘都招不赢!没过多久,那些被带走的模特儿就渐渐地不回来了,最后只剩下队长丁晓芳和两个不愿意给人当小三儿的女孩子,连个最基本的场子都撑不起。赵长青的生意告急了!

大家面面相觑。

丁晓芳骂道:“这些勾魂鬼,真是烦死了!照这样下去,模特儿队非散了不可!”

赵长青说:“你是队长啊!你得想办法看住她们呀!”

丁晓芳辩解道:“怎么没想办法呀,每一个女孩招进来,都是写下了保证书,必须住在集体宿舍的。以前还可以约束得住,因为那时演出频繁,大家收入高。可是现在,一天接不到三场,女孩们的提成连化妆品都买不起了,哪儿还有心思一心一意的在这儿干啊!”

一个模特儿说:“是啊!今天来救场的三个,还是晓芳姐再三央求,才看在以前姐妹们的面子上过来的,你没看到她们都是老公开着大奔送过来的吗?一散场就又都接走了!真不知道哪一天,我,”女孩儿小声嘟囔道,“我也顶不住了。”

另一个模特儿立马制止她:“小丽,说呸呸呸!我们什么时候都永远跟着晓芳姐,绝不离开!”

丁晓芳感动地拥抱着她,说:“谢谢我的好妹妹!”三个女孩儿哭着拥抱在一起。

赵长青在一旁几乎落泪。他说:“晓芳,我向你们几位保证,没有提成,我就给你们加倍底薪,让你们衣食无忧地好好演出!”

丁晓芳无奈地笑笑说:“赵总,您还是理智些。这样做您要亏死了!”

赵长青说:“不管了!再亏我也不管了!”他突然举起双臂,歇斯底里地大喊着:“赵长青,你这个憨死儿!你真是个天下第一的憨死儿啊!”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起。一看,是耿天华打来的:

“长青啦,咋样了?在深圳耍的爽吧?”

赵长青萎了:“爽?别提了,华哥,一言难尽啊!”

耿天华笑了:“哈哈哈!我早料到了。兄弟,深圳的水深的很!老子在江湖这么多年,都不敢去闯!你瓜娃儿刚从国外回来,咋晓得深浅嘛!”

赵长青硬撑着:“华哥,你别先把话说在前头,我就不信我赵长青在美国修炼了那么多年,会在深圳这鸟地方翻船!”

耿天华知道他是倒驴不倒架,就说:“好吧长青,老子知道你就是个咬卵匠,打死不服输。老子也不在电话里和你争。这样吧,下个周末是我们公司的十周年庆,请你回来参加。你好好和老兄弟们喝顿酒,聚一聚,谈一谈,咋样?大家都很想你。”

赵长青想了想,答应了:“好吧,华哥,我回来。能不能带几个靓女一起过来?”

耿天华大笑:“哈哈哈!那当然好啊!把你的模特儿全带回来,给大家助助兴,也让弟兄们饱饱眼福!”

六、致富之路

耿天华放下电话,转身对梁锋说:“长青这方脑壳,估计输的连裤子都打脱了,还嘴硬!”

梁锋高兴地说:“他答应回来了?”

“答应了。你马上汇一万块钱给他去买机票。”

梁锋走后,耿天华就开始挨个儿给人打电话。从八十年代中期他和梁二毛下海成立公司到九十年代的今天,他的公司已经开张十周年了,他要好好地庆祝一下。他以前玩的圈子,现在有在官场的、有在商场的、还有公安的、税务的,交通的,等等,个个都或多或少地为他的公司做出了贡献。他想乘这个机会,好好地感谢他们。他也想借这个机会,就公司今后如何发展,听听他们的意见。

耿天华的第一个电话,自然是打给从小收留他的幺叔向辉。向辉在文革期间虽然干过工人造反派的头头,但他没有什么劣迹,反而由于他收留过受迫害的老干部的孩子们,所以老干部们恢复工作后没有为难他,而是把他从厂里调到了市政府上班。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干到了市建设委员会付主任的任上。这些年,耿天华没少找过他帮忙。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是耿天华的首席嘉宾。他还请了已经是市公安局治安科长的于学军和干城管的贾三,这两位老哥这些年来一直是他的背膀子。当然,还有铁路上的周建国、税务上的李四毛等等原来狗崽队的弟兄。

梁锋选了市里唯一的一个五星级豪华酒店,精心策划和准备着公司的年庆。赵长青也领着模特儿们从深圳赶过来了,正好担当了迎宾的角色。他的模特儿队在深圳已经没有生意可做了。在那个变幻多端的城市,时尚就像一阵风、一阵雨一样,来的快也去的快。餐馆里已经不再时兴大厅里走秀了,有钱的客人们都躲进了包间去谈生意了。因此,回来之前,赵长青就和模特儿们一个个谈过了,动员她们一起过来看看,在这个西部城市有没有新的机会。

耿天华西装革履地来到会场。他梳着大背头,胸戴大红花,笑逐颜开。见到赵长青,一个箭步跑上去,和他热烈拥抱。俩人互相捶打着。

赵长青仔细地端详着面前的这个矮矮胖胖的汉子。他几乎认不出他了:岁月的风尘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道道痕迹,一双因酒精过度而造成眼睑下垂的大眼睛,和一对因为同样原因而红润下垂的大耳朵,清晰地刻画出了他的华哥日夜操劳且生活无度的经商生涯。他感到心里有点儿痛。

耿天华也在端详着赵长青:高挑,帅气,精神焕发。乌黑油亮的三分头,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眼镜,显得洋派和文质彬彬,浑身上下带着留洋回来的痕迹。耿天华高兴地拍打着他说:

“瓜娃儿,终于回来了!哇塞,还领了一群美女!好漂亮哦!给哥介绍哈?”

赵长青把模特儿叫过来,逐一介绍给耿天华。最后介绍到丁晓芳时,他注意到耿天华的眼睛有点儿发直:

“啊!丁小姐,欢迎欢迎!”他夸张地双手握住丁晓芳的手,“热烈欢迎!丁小姐果然貌似天仙,难怪把我兄弟搞的五迷三道的,都乐不思蜀了,原来有这么个大美女陪伴啊!”

赵长青忙说:“华哥,不要瞎说,我们是纯粹的同事关系。”

耿天华笑了:“哦?是吗?长青,你说话可要算数哦!你不追,我可要追哦!哈哈哈哈!来来来,丁小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梁付总,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啊!”

军乐队奏起了嘹亮的迎宾曲,客人们陆续到场了。迎宾小姐们迎上前,给客人们戴花,签到,然后引入座席。耿天华丢下赵长青他们,忙着去和来宾们握手寒暄。

梁锋主持庆典。他一一介绍了应邀嘉宾后,请公司总经理耿天华讲话。

耿天华在众人的掌声中,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同仁。我们这么一个小公司,能请到这么多的贵宾来参加我们公司的十周年庆典,感到无限的荣幸!我代表公司全体同仁,衷心地祝各位领导、各位朋友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众人热烈鼓掌。

“各位都知道,我耿天华小学文化,无德无能,有的就是一颗对朋友对兄弟的赤胆忠心!邓爷爷说,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我想,我们就必须是那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为啥呢?因为我们是勤劳的,我们是勇敢的,我们更是懂感情、讲义气的!正因为我们懂感情,讲义气,知恩图报,我们才会有这么多的领导关心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帮助我们,我们天华公司才会有今天的辉煌!所以,我们不先富起来,老天爷都不答应,我说的对不对?所以,我们要先富起来,好去报答那些关心我们的各位领导,去报答那些支持我们的各位朋友!”

耿天华的话换来了人们更加热烈的掌声。他确实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

赵长青也在琢磨着耿天华说的话。他突然觉得,他的华哥可以说是用自己的实践,最好地诠释了邓爷爷的“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理论,而在这之前,他还一直不是很理解个中的含义。小的时候,毛爷爷主张的是“各尽所能、按劳分配”的社会主义和“各取所需、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那些都好理解,但实现起来就比较困难,因为这里面有个谁来分配的问题,因为不可能借助于“上帝之手”,所以有点儿理想主义的空谈。但邓爷爷讲“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那么,让哪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又怎么样先富起来呢?好像没有说的很明白,他也一直没有想明白。今天经他的华哥这么一诠释,他觉得茅塞顿开:哦!自然是让勤劳的人、勇敢的人和讲感情、讲义气的人先富起来啦!这些人从各个方面掌握着社会的各种资源,又勤劳又勇敢(胆子大),通过讲感情、讲义气,抱成团,自然就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利益链条,所以自然就比不在这个链条上的其他人先富起来了嘛!赵长青毕竟是留过洋的,他喜欢琢磨和分析事理。这么一琢磨,他就觉得他原来想留在深圳打拼的想法是肤浅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先富起来的那一大部分失败者的想法!他应该通过华哥的关系网,留在这个利益链条上,成为其中的一分子。这样,他的致富之路就是不言而喻的了!

丁晓芳打断了他的思路:“你的华哥蛮能忽悠的嘛!

赵长青坦然地笑笑说:“他呀,从小屁话多过文化,能说的很。“

耿天华举起了酒杯:“来来来,请大家为了我们更加美好的明天,干杯!”

宴会就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中开始了。

 

晚宴结束后,官场上的领导们一一告辞。耿天华把客人送走后,让向辉主任的司机先走,自己执意要把向叔送回家。

坐在加长的卡迪拉克豪车上,向辉问耿天华,公司经营的到底怎么样了。耿天华如实做了汇报。乘着这个机会,他又提出想和当地最大的西川钢铁厂做生意。

向辉诧异地说:“怎么?不是才给你介绍了一家铁合金厂吗?”

耿天华说:“那家太小了,又是民营企业,质量不过关,卖不出好价钱。不像西川钢铁厂是央企,生产的又是特种钢,好销,利润高。”

向辉无奈地笑了笑:“华华,你的胃口是越来越大啦!谁不知道西川钢铁厂的特种钢是紧俏产品?谁不削尖脑袋往上贴?可是,你以为顾云龙的门槛就那么好跨过去啊?” 向辉说的顾云龙,就是西川钢铁厂的现任厂长。

“向叔,有您一句话,谁敢不给面子!再说了,他再牛,也是您的下属。” 耿天华恭维着。

“你瓜娃儿懂个屁!人家厂是付省级单位,我都得巴结人家!”向辉不宵地挥了挥手。

耿天华不敢吱声了。

“好吧!”向辉过了一会儿又说:“我明天打个电话给顾厂长,人家给不给面子我就不管了。”

耿天华连声致谢。

向辉接着说:“华华,我觉得你的公司思路有问题。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说说看,你的公司尽管赚了那么多钱,可是,你的钱赚的安逸吗?你的基础牢靠吗?嗯?我看啦,你的公司也就是个空中楼阁,根本经不起风雨!一旦有个闪失,垮起来快的很,你想没想过?”

向辉的话惊的耿天华一身冷汗。实际上,向辉说的正戳到他的痛处,只是他一时没有应对之策而已。这些年,他靠着关系吃饭,踩着法律的红线走,长此以往,他知道总有一天会翻船的。可是,不这样做,他又能做什么呢?他很迷茫。

车开到向辉的家门口,耿天华停下来,去开车门迎向辉下车,顺便递给他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手提包:

“向叔,你给憨儿指条路吧!”

“指条路?个瓜娃儿,我是干什么的?” 向辉笑笑,接过手提包,打开看了看又拉上,甩手走了。

“我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的?” 耿天华愣在那里想着。突然,他明白了。原来是这样!他是聪明人,一经点拨,立即心知肚明。

七、新的谋划

回到酒店,发现剩下的人已经转移到了歌舞厅去唱歌。丁晓芳和赵长青在一旁聊天,耿天华过来邀请丁晓芳跳舞,丁晓芳看了看赵长青,腼腆地接受了。两人开始时跳的很别扭。

耿天华说:“不好意思,踩脚了。”

丁晓芳说:“不要紧,慢慢来。听赵总说,你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耿天华说:“是的。屙尿和稀泥的兄弟伙。敢问丁小姐是哪里人?”

丁晓芳说:“江西的。”

“是吗?不像。我看你像苏杭美女。”

“何以见得?”

“你的风度和气质,都不一般。”

“耿总夸奖了。” 丁晓芳笑出一对浅浅的酒窝,“我从小在农村长大。”

“是吗?”耿天华凑近了脸去端详丁晓芳,“不像不像!”

丁晓芳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哪里不像?”

耿天华说:“农村人哪有你这样的?绝对不像。见了你,男人个个都腿软。”

丁晓芳呵呵笑了:“没那么夸张吧耿总。那么耿总认为,农村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耿天华说:“农村人啥样?你就看我吧,我就是个典型的农村人。告诉你,我爸妈是地道的山里人。从小听老妈说,她和我爸住在两个山头上,要爬几十里的山路才能到一起。每天早上,两个人就隔着山头喊话、唱情歌。”说着,就用方言怪腔怪调地唱了起来:

  把郎送到山后头

眼泪牵起线线流

  我问幺妹哭啥子

渣渣落到眼睛头

  背时哥哥不是人

  把我哄进刺芭淋

扯起一个绣花腿

不管地下平不平

“哈哈哈哈!”丁晓芳大笑起来,笑的合不拢嘴:“耿总,我看你还是蛮幽默的嘛!”

耿天华卖乖地说:“我这人哪,比不得你们的帅哥赵总,上不了台面,嘿嘿,嘿嘿!”一边悄悄地搂紧丁晓芳。

丁晓芳感觉到了,用手轻轻地推着耿天华,却发现他做出对眼鸡的样子定定地望着她,顿时脸变的赤红,只好把头别开,埋在耿天华的肩膀上。

 

赵长青在暗处默默地注视着他俩。他这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从第一眼看到丁晓芳,就被她的美丽和优雅的气质所打动。但是,他是属于小资情怀的那种,喜欢花前月下的慢热,喜欢彼此间心灵的感动。就像雄性的孔雀,喜欢一点一点地展示自己美丽的羽毛,直到完全伸展开地迎风怒放,去把异性完全感动。而这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当他看到耿天华没几分钟就把丁晓芳搞的前仰后合,他很不以为然。他认为这是耿天华玩社会的那一套,是情场上泡妞的老把戏。尽管他是他的发小老大,他还是觉得他太俗,和他不是一路人。

耿天华和丁晓芳跳完舞后,回到座位上继续热聊。梁锋走过来,在他的耳边嘀咕着:“华哥,长青情绪好像不对呀?”

耿天华朝赵长青的方向看看,笑了笑,和丁晓芳打了招呼后,端起酒杯走过去,和赵长青碰杯:

“咋啦?长青,咋子嘛!一个人闷头在这里坐起?

“华哥,你别管我,烦求的很。

“烦啥?还在烦你那个啥子模特儿表演队呀?我看不搞算逑啰!”

“不搞了?华哥你说的容易,我五万美金砸进去了,那可是我的全部家当呀?” 赵长青毛焦火辣地说。

“五万美金!哎哟,五万美金是好多钱嘛!像你这么大个脑壳,哪里挣不到这五万美金!”耿天华扳过赵长青的脑袋,指着满舞池里跳舞的人说:“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一堆的人,哪个不能帮你挣那五万美金?不靠这些兄弟,你一个人跑到那个人生不熟的深圳,怎么耍的起来嘛?那不是你瓜娃儿玩的地方嘛!晓得不嘛,个憨包儿!”

一席话说的赵长青无言以对。实际上,他的心里在刚才耿天华致辞的时候就已经心服口服了。看到华哥这里高朋满座,热闹非凡,他终于明白了华哥的公司为什么生意做的这么好!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才是真正的生财之道!想到这,他不再坚持自己的那点儿虚荣与自尊了,服气地说;

“华哥,听你的。你说咋干,我就咋干!”

“好!瓜娃儿醒水了!” 耿天华重重地拍了一下赵长青的肩膀,“你跟我来,我们到隔壁去好好聊哈!”

赵长青顺从地跟着耿天华来到隔壁包间,俩人在沙发上坐下,谈了起来。

耿天华说:“长青,我看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回深圳了。你的美女们也都不要回去了,就到公司来上班,搞销售!你看咋样?”

赵长青用手点着耿天华的脑壳说:“呵呵呵!就知道你盯上我带来的美女了,是吧?”

耿天华忙辩解:“不开玩笑,老子说的是真的!公司里真的缺销售人才!”

“我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离开深圳。”

“那当然是自愿啰!趁这几天在这儿玩,让她们接触一下公司的业务,感兴趣的就留,不感兴趣的就买机票送人家回去。行不行?”

“那么可以,我和他们说。”赵长青点点头。

耿天华接着问:“长青,在国外找老婆没有?”

“还没有。”

“为啥子?”

“不急不急。” 赵长青搪塞地说。

“都三十郎当岁了,还不急?还没耍够?”耿天华紧逼着问。

赵长青话锋一转,转退为进:

“华哥,前两年我听梁二毛说,你和嫂子离婚了,我也不好写信问你。现在我想当面问哈,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耿天华脸面灰暗了下来,“你知道,刚开公司头几年,生意拉稀摆带的,花的多挣的少,还整天回不了家。你嫂子嫌老子穷,说老子是二杆子二晃晃,就抱起娃儿走啰。

“哦,是这样。” 赵长青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认识耿天华的原配王宝珠,也是学校家属大院里一起长大的,是个传统的良家妇女。他部分相信耿天华说的,刚创业时生活肯定没有着落。但这绝不是他俩离异的根本原因。根据他对耿天华的了解,肯定是耿天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花天酒地和沾花惹草,让王宝珠最后忍无可忍而做出如此决绝的选择。而这对于当代混迹于商场和情场的大小老板们来说,那就是家常便饭!就看他们的太太们谁能忍到最后了。王宝珠忍不下去了,走了,所以她没有享受到老公的荣华富贵,那些忍到最后的,虽然有了钱花,却没有了一丈之夫。这就是中国当代社会生活的规律之一。

“哎,长青,”耿天华的问话打断了赵长青的思索:“你在美国学的什么?”

赵长青忙回答:“学工商管理的,就是所谓的MBA。”

“哦,MPAMPAMPA好啊!”耿天华兴奋起来,“咱公司就缺MPA!你知道的,老子文化低,整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梁二毛呢也是搞的鸡叫鹅叫的!这样撒,我让贤把总经理给你做,好不好?”

“不好!”赵长青忙摆手,“你做的好好的,我不能抵到你!我只能和你搭把手,帮到起。”

“那,好吧。”耿天华不再坚持了。他想了想,说:

“哎,长青,我再搞个新公司,你来当总经理,怎么样?”

“再搞个公司?搞哪样?” 赵长青问。

“搞房地产开发,弄地,盖楼!你看咋样?”

“搞房地产?嗯,这倒是个好主意。”赵长青感兴趣起来,他在美国蹭课时听过有关房地产的课程,同学中也有在旧金山炒房产的,赚的盆满钵满。可惜他那时没有钱,看着别人赚钱眼馋。现在耿天华提出了这个项目,他的眼睛一亮,觉得机会来了!

“房地产开发我倒是晓得些,在美国学过,有三个必备条件:一是要有市场需求,二是要有启动资金,三是要有银行贷款。”

“哈哈!这三个问题都不是问题!”耿天华也兴奋起来,“现在国内到处都在大搞基本建设,商品房买卖还刚刚起步,这个市场大的很!启动资金?那不是问题!老子这两年赚的钱正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用呢。银行也不是问题,关系好的很!咋样?你来当这个总经理,咱兄弟伙再大干一场!”

赵长青故作矜持地说:“我当总经理?行吗?”

“咋不行?你龟儿海归大脑壳,你不行哪个行?不要说那么多,就你啦!这样,我投资500万,股份三七开!你占三,我和兄弟们占七。公司就叫做华青房地产开发公司,咋样?”耿天华直截了当地说。

赵长青看火候已到,立马站起来,握住耿天华的手说:

“好,华哥!听你的!不过,公司不慌得成立,我先做个市场调研,摸清楚咱资阳的房地产现状和今后几年的发展趋势,再来向哥哥汇报,看要得要不得!”

“要得!兄弟!”耿天华高兴地猛拍下赵长青,又把他搂到耳边,悄声说,“想想咱向叔是干什么的?啊?哎,对啰!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有咱这么好的幺叔,这么铁的兄弟,还怕不成功?那就奇了怪啰!”

八、财色双收

华锋公司十周年庆活动结束以后,赵长青分别和他从深圳带来的模特儿们谈了话。结果除了队长丁晓芳以外,别的都坚持要回深圳。赵长青为她们买了机票,一一送走了。

丁晓芳决定留下来。她本来就是一个喜欢冒险的人。当初在家乡的小县城里,她是劳动局的公务员,生活稳定安祥。但她却不甘心这样过一辈子,毅然丢掉了铁饭碗,下海来到了深圳。她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致富,实现自己的存在价值。可是,她在深圳漂泊已经好几年了,也没有挣到钱。她已经感到无望了。现在,赵长青这个文质彬彬的值得信赖的帅哥,把她带到了老家资阳,还认识了这一帮大展宏图、大显身手的爷儿们,她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平台,她怦然心动了。她想追随这些四川的爷儿们,做一番事业。同时,幸运的话,还可能找到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

到资阳后的这些天,她一直纠结着:是继续跟着赵长青,从无到有地开创一番全新的房地产事业,还是加入耿天华的公司,在这个已经做得风生水起的平台上展示她充盈的个人魅力,她没有想好。她明白,这两个人一定是完全不同的经营风格,乃至生活习性。而跟定一个人,就意味着选择了一条不同风格的奋斗之路,甚至是自己的情感之路、生活之路!她明白男人是树、女人是藤的道理,而且这个世界上只有藤缠树,却没有树缠藤的道理!选择跟谁,就意味着把自己的下半生搭给谁。而像她这样传统的女孩子,一定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所以,尽管耿天华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她印了总经理商务助理的名片,希望她马上到位,她还是没有贸然前往,而是跑去了赵长青的“华青房地产开发公司筹备处”待着,帮助他做做文字工作,同时找找感觉。

 

向辉主任的电话打来了。他已经和西川钢铁厂的顾厂长打了招呼,请他关照耿天华。这让耿天华异常兴奋。他为宴请顾厂长赴宴作了精心的准备,订下了全市最高档饭店的最豪华包间。还邀请他的老哥贾三和于学军来作陪。想了想,他又找到赵长青的筹备处去。

长青,我今天晚上带你去参加一个应酬,历练历练。哎哟,丁大美女也在啊,一起去吧?

华哥,什么样的应酬啊?

“西川钢铁厂的厂长,向叔介绍的。”

“哎呀,华哥,那些人都是酒经沙场的,我这个人最怕这种场面了,我就算了吧!”

“哎,你刚回国正缺乏锻炼,不要祛起嘛!”耿天华有点儿不满意。

“不行不行,我怕和这些人打交道。”赵长青还是坚持。他转向丁晓芳说,“要么,晓芳你代我去哈?

丁晓芳连忙摆手:“赵总!你不要害我!”

耿天华顺水推舟地说:“丁小姐,你不要学他那样没出息,我们去!哪个怕哪个!”

丁晓芳说:“耿总,你们谈生意,我在不方便吧?”

耿天华说:“咋个不方便,我们正想借用一下你的天姿呢!你不想展示下?”

赵长青连忙附和:“对对对!晓芳正想体验一下华哥的公司商务呢!”

赵长青这么一说,等于是把丁晓芳推给了耿天华。丁晓芳嘴上不说,但心里对他很失望。她跟了他快一年了,尽管刚开始时很被他的帅气和爽直所吸引,而且觉得情投意合,都是小资情怀,但她很快就发现,他不是一个很懂中国国情、很会处理人情世故的男人,因而女人跟他在一起多少有点缺乏安全感。她想改造他,和他一起再试试房地产开发这个全新的生意领域,他却轻描淡写地把她推给了耿天华!一个又矮又绌、和她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的老江湖!好,我就跟他去!丁晓芳红颜一怒,脱口而出:

“那好吧,赵总让我去,我就去!我倒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块经商的料。不过,我不会喝酒,耿总您一定要保护我哦!”

耿天华求之不得,高兴地说:“放心吧,美女!今晚,我就是你的护花使者!”

 

顾云龙的来头可不小。他是西南地区赫赫有名的特种钢铁大王,一般人是请不到的。那年头,谁攀上了他,谁就是攀上了财神爷。他带了几个彪形大汉来赴宴。耿天华等人早已在酒店门口迎接,恭恭敬敬地把来客迎入包间落座。耿天华坐在顾云龙的左边,丁晓芳坐在右边。耿天华双手递上名片。

顾云龙看都不看一眼就丢在桌上,说:“哦,不好意思,我没有名片。”

耿天华忙说:“没关系没关系,顾厂长的这张脸就是名片,是吧,啊?”

“是是是!”众人连声附和。顾云龙得意地大笑。他看了看丁晓芳,问耿天华:“这位美女是?”

“噢,这位是,我的助理丁晓芳小姐。”

顾云龙侧身去和丁晓芳握手:“晓芳小姐,幸会,幸会!”

耿天华站起举杯:“来来来,让我们为顾厂长身体健康、生意发达,干杯!”

顾云龙也站起说:“大家健康、大家发达!”

众人干杯。

顾云龙仰着头,斜眼看着耿天华说:“听说耿总能耐很大,铁路上玩儿的转。怎么样?能每个月给我解决二十个车皮不?”

耿天华笑了笑说:“顾厂长,您是拿小弟开心了。您的厂是国家重点企业,还愁没有车皮?”“耿总,那你就不知道了。现在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国家下达的计划只占到实际产量的一半,另一半要另谋销路。运输计划也是如此,只给到一半,其它的,就得自己想办法喽!”

“哦,是这样。” 耿天华话题一转,说“顾厂长,我看我们今天不要谈车皮了,谈车皮格局太小,谈的累。您看这样行不?我给您做包销,你给我出厂价,下家和运输都不要您烦神,您就每个月下给我多少吨钢材的销售指标就行了,咋样?”

顾云龙看着耿天华,哈哈大笑起来:“耿总真敢说,我的钢材要你经销!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大搞铁路建设,我的特种钢是紧俏物质,你怕我卖不出去啊?哈哈哈哈!”

“顾厂长,我这不是替您分忧解愁嘛!反正您要找人销售,对不?反正您要去搞车皮,对不?这些烦人的事您就不用操心了,就让小弟来做!您就一心一意地抓生产,多产多卖;我呢,多拉快销,让您的资金快速地滚动起来,这不是双赢么,顾厂长?”

顾云龙继续哼哼笑着,不吭声。

耿天华紧追不舍:“顾厂长,为了表示小弟的诚意,我敬您一杯!您不必喝,我为您代劳!”说着,左手拿过顾云龙的酒杯,右手又端起自己的酒杯,双手举起,仰头张嘴,一起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顾云龙慢慢地鼓起掌来:“好,耿总不仅做生意精,酒品也好,好!想来强将手下无弱兵,晓芳助理也一定是海量。来,晓芳小姐,我敬你一杯!”

丁晓芳忙推辞道:“啊,顾厂长,我不会喝酒!这样吧,我以茶代酒吧!”

顾云龙说:“哎,晓芳小姐,你是耿总的助理,怎么能不会喝酒呢?我不相信。来,不要客气,干!”自己先干为尽。

“那。。。好吧,这杯下去,脸可就要红了!”

顾云龙说:“脸红了才好啊,面若桃花嘛,啊,哈哈哈!”

丁晓芳故做勉强地喝下去。众人鼓掌叫好。

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双方的宾客也都各找对象,推杯换盏,吆喝起来。

耿天华顺势问顾云龙,是否考虑他的请求。

顾云龙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说:“耿总,你知道,向辉主任是我的老板,他交代的事情我是不敢推辞的。可是呢?我也不知道你耿总究竟有多大本事,一年究竟能帮我运多少吨出去销。给你多了呢,你积压了货销不出去,影响了我的经营计划,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耿天华忙站起来,拍着胸脯说:“顾厂长,你信我一回,我要是做不到,我哪敢来找你,我也丢不起向辉主任的面子!这样,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和决心,我拿这个大杯子,敬您和咱西川钢铁厂的所有领导!”说着,拿起酒壶往大酒杯里倒酒。

“好!”顾云龙站起来鼓掌,“那就按照我们厂里的规矩,一小杯酒一吨钢材,一大杯酒10吨钢材,咋样?”

“每个月?”

“每个月。”

“好!就照顾厂长说的,我今天就舍命陪君子!服务员,拿大杯子!”

服务员拿过来四个大酒杯,哗啦啦地往里倒满酒。

这时,贾三站了起来说:“请示一下顾厂长,我们喝了算不算?”

“不算不算!”顾云龙连连摇手,“你要喝和我的手下喝!”

顾云龙的手下把贾三拉坐下来。

耿天华看着这满满的5大杯白酒,头脑里交叉出现着少年时“一杯酒一个馒头”和“一杯酒10吨钢材”的吆喝声。以前这样喝是为了大伙儿填饱肚子,现在这样喝却是为了大伙儿致富的前程!怎么可以同日而语!想到这里,他大笑起来,拿起酒杯,一杯一杯地倒进了喉咙里。最后,像抓在手中的鳝鱼一样,慢慢地滑倒在桌肚底下。

顾云龙乐了:“哈哈哈!耿总喝多了,快快快,把他扶起来,扶去好好休息。哈哈哈!”他又转身对丁晓芳调侃道,“晓芳小姐,你看,你们耿总已经为你们公司争取到了40吨钢材!你是他的助理,要不要再助他一臂之力?”

丁晓芳微笑着站起来说:顾厂长,你真要我喝?也是一大杯酒10吨?

顾云龙说:“那怎么行?女士怎么能和男人一样?那人家不说我不厚道?这样吧,你喝就一杯抵两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给我倒三杯!”

晓芳小姐,你可要想好了,三杯就要有一斤啦!

丁晓芳笑了笑,她慢慢地举起杯子,像喝水一样,一口一口地喝完了第一杯,又去喝第二杯、第三杯。直喝的顾云龙等人目瞪口呆。

放下杯子,丁晓芳面不改色地问:“顾厂长,多少吨钢材了?”

顾云龙说:“60吨了。加上耿总喝的,100吨了。”

“还要不要再喝了?”

“不喝了,姑奶奶,再喝我就要为你们公司打工了!”

众人大笑起来。

 

   宴会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宾客们个个是酒足饭饱,心满意足。丁晓芳、梁锋等人把他们送上车,一一握手告别。贾三和于学军他们也散了。

酩酊大醉的耿天华还躺在隔壁包间的沙发上酣睡。梁锋走进去推醒他,告诉他客人们都送走了。耿天华一听,着急了,还没和顾厂长谈好钢材的事呢!这不是误事了吗?梁锋笑着告诉他,都谈好啦!顾厂长答应每个月拨给华锋贸易公司100吨钢材。

耿天华惊异地问:“每个月100吨钢材?没有那么多吧?老子才喝了四杯,应该是给四十吨呀?怎么顾云龙这么方起了?哪个搞定他的嘛?”

梁锋告诉他,“你喝醉以后,顾厂长要丁小姐接着喝,谁知道丁小姐也不示弱,就一直喝到顾厂长答应每个月拨给我们公司100吨钢材为止!”

耿天华听了又惊又喜,想不到丁晓芳还有这般能耐!他很佩服自己的眼光,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她不是个一般的女人。这样的好帮手哪里去找!

丁晓芳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指着耿天华娇声埋怨道:

“好哇!耿总!你事先说好了要保护我的,还说做什么护花使者,可是没上场半小时,你就把自己给放倒了,让我给你顶缸!” 边说边揪住耿天华的衣领,“说,你是怎么当的护花使者?嗯?!”

耿天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学着老电影《抓壮丁》中王保长的口吻道,“我悔过,我悔过!”引的丁晓芳哈哈大笑。

梁锋见状,知趣地离开了。

丁晓芳笑够了,去拉耿天华起来:

“耿总,你喝多了,起来,起来!”

耿天华乘机一把抱住丁晓芳。丁晓芳用力挣脱不过,就用手去咯吱耿天华,惹得耿天华哈哈大笑,满地打滚。俩人闹到筋疲力尽,躺在地毯上喘大气。

半响,耿天华说:“美女,你真厉害,这么能喝酒,把钢铁大王都摆平了。

丁晓芳说:“我哪会喝酒,从来都没喝过这么多。还不是看你可怜,真是的!”

耿天华贱皮个脸笑着道:“晓芳,我发现你真是个商业天才,把顾厂长那么个老狐狸都搞掂了。怎么样?到我们公司来吧?”

丁晓芳嘴巴一撇:“到你们公司?哼!开我多少钱一个月呀?”

耿天华忙顺水推舟:“你说多少就多少!这样吧,你做总经理,我给你拎包!”

丁晓芳哼了一声:“假惺惺!”

“你不相信?”耿天华转身拿过自己的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来,塞到丁晓芳的手心里;“这里面有五十万,就算我请你的年薪!这下相信了吧!”

丁晓芳拿着卡,感觉自己就是握着通往财富的鈅匙。她闯荡深圳好几年了,挣的钱不足这笔钱的零头。现在却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多年的梦想与希望就在眼前。看着面前这个虽然矮矬,却集精明和豪气于一身的男人,她似乎不觉得那么不入眼了。好!那就跟着他打天下吧!

“晓芳,我和你讲,我们俩打配合,一定通吃天下,财源滚滚!你相不相信?”耿天华阳刚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耿总,我信!” 丁晓芳信心满满地说。

“那么,先送给我一个感谢的啵啵?” 耿天华调皮地噘着嘴,做接吻状。

“去你的!” 丁晓芳一把把耿天华推倒在地毯上。

 

第二天,耿天华就把自己的办公室腾出来让给丁晓芳,还给她置办了一套豪华的办公家具。于是,丁晓芳名正言顺地成了华锋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为此,耿天华还挨个地做了梁锋这些元老们的工作。从此,耿天华以董事长的身份君临天下。他经常带着丁晓芳去外地出差,参加各种会议、生意谈判和商务应酬。俩人借机到处游玩名山大川,出双入对地进出高档酒店和品牌商厦,花钱如流水。

经不住吴天华频频发出的糖衣炮弹,丁晓芳最后终于开怀解带,对吴天华敞开了爱的大门。一段时间后,丁晓芳干脆搬进了耿天华的豪宅,两人俨然如夫妻同居了。公司上上下下也很快接受了这位丰姿绰约的老板娘。

九、逢凶化吉

然而,世事难料,好景不长。耿天华的公司如向辉所预料,很快就因为一块基石的塌陷而陷入危机之中:铁路段的周建国被检察院带走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耿天华立马采取了紧急措施。他命令办公室和财务部销毁了所有与铁路运输有关的文件资料。他还交代公司上下,如果检察院的人找上门来,不要慌,也不要瞎说,就说不认识周建国,统统由他来应付。他认为,尽管检察院掌握了华锋贸易公司频繁地从铁路段货运科拿到车皮的证据,也明镜般的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民营公司能有如此大的能耐,一定是与周建国勾结,但只要周建国不和盘托出,检察院就找不到他们之间金钱交易、利益输送的证据。而他相信周建国不会出卖他们。因为他们之间不是萍水相逢的金钱之交,而是从小一起磨难过的生死之交!另外,只要周建国不说,不但华锋贸易公司没事,周建国也不会有大麻烦。顶多最后以渎职罪论处。

   时间一天一天地熬了过去。期间,检察院的人也来过几次。但由于耿天华事先的安排,他们最终也没有调查出什么来。结果正如耿天华所料,周建国被以渎职定罪,判了五年,在郊外的省第三监狱服刑。

通过公安局的于建军给认识的监狱干警打了招呼,耿天华约上赵长青和梁锋一起去探监。三人在探视室等候着,狱警将面容憔悴的周建国带了出来。大家隔着玻璃朝周建国挥了挥手,耿天华拿起了听筒:

“建国,还好吧?”

“还好。”

“缺什么吗?”

“不缺。”

“你放心,弟妹和孩子那儿我们会照顾的。”

周建国没有说话。

耿天华接着说:

“建国,让你受累了。”

周建国突然痛哭起来。

耿天华激动地说:

“建国,不要这样,你这样大家受不了。是我的错,连累到你。你从小跟着哥,就没有过过好日子,现在又让你。。。”说到这里,他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哥欠你的,哥欠你的太多啰!你放心,哥一定记住你的好!大家也一定记住你的好!哥不多说了。。。”

周建国动情地说:“华哥,别说了。没什么大不了。你们回吧。”

狱警催探监时间到。

梁锋拿出了一包东西说:“建国,这是嫂子让带给你的。”

狱警接了过去。

临了,耿天华紧紧抓着周建国的手说:“建国,哥一定尽早把你打捞出来!”

 

   面对铁路事件带来的生存危机,耿天华及时地召集大家开会商讨下一步怎么办。丁晓芳先对公司的现状做了介绍:

“各位。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目前已经拿不到一节车皮,因此,煤炭和钢材运输的业务已经暂停。另一方面,特种钢铁厂的顾厂长最近调任省厅,新接任的厂长我们不熟悉,因此,钢铁厂给我们每个月100吨的钢材销售计划也已经泡汤。这样的话,公司的主营业务就基本停顿了。这就是目前的情况。”

大家纷纷议论起来,都感到问题很严重,如果不及时解决,公司的生存就有问题了。

丁晓芳制止了众人的议论,接着说:

“目前,公司是遇到了生存危机。但另一方面,我认为这种危机也可以成为公司发展的契机。怎么说呢?因为这种危机只说明了,公司靠倒车皮、倒物质过日子的时代已经结束。而公司遇到这样的发展瓶颈,正好可以坐下来反思一下,下一步如何寻找新的发展方向。”

耿天华慢慢地鼓着掌站起来:

“说的好!这就是古人说的,置于死地而后生的道理!另外,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尽管公司目前遇到了这样的困难,但是,经过我们几年的努力,公司已经完成了原始积累。也就是说,老子们有钱!老子们很有钱!下一步,老子们就是要用这些钱去发展新的事业!”他转头对梁锋说,“梁总,你明天就到长青那里去报到,迅速加快房地产公司的筹备进度,争取一个月内,把牌子挂起来!”

  众人热烈鼓掌。大家都被耿天华越挫越勇的气概所折服。

 

    在梁锋的配合下,赵长青迅速完成了华青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注册手续,在市中心的一栋崭新的办公大厦挂牌了。开业的场面非常壮观,匾幅,鲜花,鞭炮,乐队,还有助兴的歌舞表演。市里的主管副市长也在建委向辉主任的陪同下来了,发表了振奋人心的讲话。最后,自然是在一个豪华的大酒店举行了盛大的招待晚宴,副市长还在酒足饭饱之余,即兴为新公司题了“宏图大展”四个字,赢得了一片盛赞。

送走市领导和其他嘉宾后,耿天华邀请他的兄弟们去他家里玩儿。他照例留下了他的幺叔向辉,让他的司机先走了。

梁锋陪着于建军、李四毛、贾三在棋牌室打麻将,每人面前摆放了一万一扎的钞票。赵长青和丁晓芳在客厅里聊天。耿天华则和向辉在书房低声交谈着。

“华华,现在市里的房地产大开发刚刚开始,正是机会,你这个机会抓的好,好好做!”

“哎,向叔!还不是您老提的醒!可是我对这一行真的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还得靠您老多多指点!”

“不怕的,干中学嘛,谁也不是天生就干这一行的。你鬼灵精,不会有问题的!再说了,还有长青这样的海归大脑壳帮着你,你怕个逑啊!”

“向叔,多谢您老的关心啰!侄儿一定好好努力,做成功了,一定好好报答您老的恩情!”

“我要你报答什么?”向辉正色道,“你不要给老子惹麻烦老子就烧高香了!”边说边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卷宗,压低声音说:“这是刚批准的城市建设五年规划,绝对机密。你就在这儿看,不准记录,也不能对外说。我出去转转,一会儿回来拿。”说着踱出了书房。

耿天华连忙打开卷宗,一页一页地认真看着。

向辉来到客厅,丁晓芳和赵长青忙站起来打招呼:

“向主任,您好!”

“啊,丁大美女!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吧!”

“是啊,第一次是在华锋公司十周年庆的晚会上,向主任好记性!”

“我的记性并不好,但对像你这么漂亮的美女,那是过目不忘的,哈哈哈!” 向辉打趣道。

丁晓芳害羞了:“向主任夸张了,我哪是什么美女哦。哎,向主任,问您个事好吗?”

“你问吧。”

“听天华、长青他们说,他们都是您从小收养的?”

“哎呀,什么收养,”向辉手一挥说,“文化大革命中,他们的父母受迫害,在街上流浪没饭吃,我看他们可怜,给他们一口饭吃,就是这么回事,不存在什么收养。”

“向主任真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 丁晓芳由衷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向辉笑容满面:“哎,丁大美女,我还想再做件好事,你看怎么样?”

“哎呀,您可千万不要再叫我什么大美女了,把我脸都叫红了!您就叫我晓芳吧。” 丁晓芳不好意思地说。

“好好好,晓芳美女,行了吧?呵呵呵!我跟你说啊,你别看耿天华文化不高,相貌呢也一般,但人还是很机灵的,而且还豪爽、仗义,将来一定是个大老板!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怎么样?”向辉试探地问,“我再做件好事,给你们当个月老?” 转身又对赵长青说,“长青,你觉得怎么样?”

赵长青只得连连称好。

丁晓芳这下真的脸红了,不知如何回答。这时,耿天华从书房里走出来,接嘴道:“向主任,您这月老当迟了,呵呵!”

“什么?你们已经好上啦?”向辉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华华,你小子下手真快啊!还瞒着你幺叔啊!说,什么时候请我吃喜糖?”

耿天华没皮没脸地嬉笑着:“快了快了!到时候一定请您老来证婚!”

丁晓芳狠狠地打了耿天华一拳:“美的你!向主任,不要听他瞎说,没有的事!”

向辉大笑起来:“哈哈哈!不急,不急,慢慢来!慢慢来!”转身对耿天华说,“那,华华,我走了。”

赵长青说正好他也要回去了,他开车送幺叔回家。

耿天华把向辉送到大门口,像往常一样,把那只被他塞的鼓鼓囊囊的向辉的公文包递给他。

向辉说:“华华,你搞什么名堂?”

耿天华把两手一摊:“向叔,什么也别说了,好不好?”

向辉用手指着耿天华:“你呀你。算了,不说了。”上车走了。

耿天华转身回来,看到丁晓芳面若桃花地愣在那里,热血膨胀起来,冲过去一把抱住她,按倒在沙发上。丁晓芳用力推他,怕被别人看见。正扯着,于建军等人走了出来。俩人连忙站起。

“哈哈哈!今天手气不错!” 于建军像没看见似的说笑着掩饰尴尬。

跟在后面的贾三大声嚷嚷着:“耿总,你给评评理,于科长今天一收三,把你给老子的本钱都赢逑了!你看哈,就剩这么几张啰!真晦气!”

耿天华笑着打哈哈:“哎,贾三爷,胜败乃兵家常事嘛。大家都是兄弟!于科长高兴大家都高兴,是吧?”

梁锋也跟着打哈哈:“是啊是啊!大家都是兄弟嘛,谁赢都一样,都一样!”

于建军说:“华华,谢谢你啦!我们走了。”

耿天华说:“走啥?多玩一会儿嘛!三爷不是还要扳本呢嘛?”

贾三忙摆手说:“开玩笑的,不玩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干活。”一边说一边朝丁晓芳的方向挤挤眼,“再不走就不识相了,弟兄们是不是的?”

大家嘻嘻哈哈地称是,朝门口走去。

耿天华送走了客人,忙不迭地又去撩逗丁晓芳。这回,丁晓芳却死活不让他近身。她一定要耿天华给她一个理由。

耿天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晓芳,嫁给老子做老婆吧。”

丁晓芳嘴一撇:“嫁给你?为什么要嫁给你?”

耿天华低头跪着不啃声,然后乘丁晓芳不备,猛地把她扑倒在地毯上,喘息着说: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俩人在地毯上热烈拥吻,上演了一场激情戏。

 

十、圈地奥秘 

  向辉带来的城市建设五年规划密件,像一盏黑夜里的明灯,指引着耿天华带领着他的弟兄们,在房地产开发这块陌生的土地上无所畏惧地一往向前。他首先瞄准的是市郊西北角的一个山头。

实际上,这个山头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它和其它环绕着城市四周的大大小小的山头一样,构成了整个城市的屏障。刚刚开通的成渝高速公路铲平了东西两个方向的山头,贯通了从成都到重庆的包括蜀阳在内的14个县市。但是西北方向,还只是通过一条狭窄的环山公路通往山头另一边的金阳县。该县隶属于蜀阳市管辖,因为地势较为平坦,农田多,所以一直是蜀阳市的产粮大县。

谁也猜不透耿天华为什么会对这个山头感兴趣,因为这个山头除了放羊、种树以外,根本就没有其它的开发价值。问他,他说是找人算过卦,华青房地产公司的首发就在西北方向。可是即便如此,也不一定就是这么个山头啊!大家蒙了,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去了那个山头。

山腰上有一个土家族聚居的村寨。耿天华的卡迪拉克豪车开到村口时,村长已经带着几位村干部在那里等候。见耿天华一行人到来,忙上前迎接。

 “哎呀!大老板啊,欢迎欢迎!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村的代支书,这位是王会计,鄙人是这个村的村长,也姓耿,和耿总是本家,嘿嘿!不过,”耿村长做手势比划着,“耿总是大大的,我是小小的,嘿嘿!嘿嘿!”

耿天华笑着说:“耿村长客气了,你是这里的大地主啊!哈哈哈哈!”他与村干部们握手,并依次介绍了赵长青等人。

寒暄过后,村长盛情地邀请客人去村寨歇息。耿天华谢绝了。他请村长领着他们爬上山头,四处观望。

村长一边比划着,一边唠唠叨叨地吹嘘着:“哎呀,这儿可是风水宝地呀!你看你看,”他指着前后绵延不断的山脉说,“这就是一条龙脉呀!正好到我们站的这里呢,就是龙的中腰!不是有一个说法,叫着乘龙快婿吗?就是指的骑在这个地方。”村长夸张地跨开两腿,原地跳了跳,做骑马状,“山头的这块地平整的很,稍微弄哈就能弄出几百亩地来。当年农业学大寨,我们全村的人都靠这块地吃饭呢!后来政府又要我们退耕还林,又不种庄稼种树苗了。哎,大老板,你们要这块地干嘛用啊?”村长自顾自地说到这儿,突然想不明白了:这帮城里人该不会是想来这里放羊吧?

耿天华平淡地回答道:“哦,我们想在这里修个卡丁车俱乐部。”

村长摸着后脑勺:“什么?卡、卡什么车俱乐部?”

“村长,你不懂,现在城里人都时兴健身型娱乐,是不,耿总?”王会计是个年轻人,显然比村长知道外面的事情多。

村长连忙附和着说:“是啊是啊!城里哪有地方开大卡车?那大卡车在这里练当然好,又能呼吸新鲜空气,又没有挡道的。你想啊,翻山越野地都能开,再到城里去开那不是小菜一堞?是不,耿总?”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

赵长青笑得直不起腰:“村长您真幽默。”

村长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也在一旁嘿嘿笑着,一边拿眼色使给王会计。

王会计说:“耿总,您看怎么个弄法?”

“你说呢?”

“你们城里人时兴搞合资,我建议就合资吧。你们出钱,我们出地,劳务上我们农村人便宜,保证花不了你几个钱就把场子搞起来了。您说好不好?”

耿天华嘿嘿笑着,斜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啃声。

村长看在眼里,忙斥责会计说:“多嘴!听人家大老板怎么说。”

耿天华这时开腔了:

“我说啊!合资好是好,但一时两时你们得不到实惠,老子也不想扯皮。我们还是花钱买断吧!”

村长连忙点头:

“对对对!买断好!买断好!耿总这么大的老板,还会在乎这么一点小钱?什么合资,那都是小老板没钱,来蒙乡下人的!”说着又白了王会计一眼,“搞那样东东合资哦!”

这时,呆在一旁一直听着的代支书小心翼翼地说:“那,大,大老板,你准备出多少钱呀?”

耿天华想了想,说道:“我看啦。。。也就值个一万一亩吧!”

“什嘛?一万一亩?!”代支书跳了起来,“哎呀呀,大老板,您是开玩笑吧!不要说这块地了,就把这些树砍去卖也不至一万一亩啊!不成不成!”支书头摇的像货郎鼓。

耿天华逼问:“那书记您说多少?“

“起码,起码,这个数。”支书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耿天华近似于吼起来:“什嘛?三万一亩?!好,书记,谢了,您自己留着放羊吧!” 耿天华拱拱手,掉头就走。

村长生怕跑掉了这条大鱼,跌跌爬爬地跟在后面讨价:

“哎,大老板,您别走啊!两万八,怎么样?哎,大老板,停停,停停!两万六了。还不?哎呀,大老板,您高抬贵手吧!两万五了,总成了吧?还不成?哎呀,大老板,您这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呀!”

耿天华一众人等直接上了车,叫司机把车发动了,村长还扒着车门求着:

“哎,大老板,大老板,您别走啊!有话好说啊!”

车子开动起来, 村长跟着车子跑:“好好好,今天豁出去了,两万!”

汽车急刹下来。

耿天华探出头来问:“多少?”

村长咬着牙说:“两万!”

耿天华走下车来,捧着村长的脑袋问:“再说一遍?”

村长的底气在消退:“两,两万。”

耿天华一把抓住村长的手说:“好,成交!我买了!”

村长一拍大腿,抱头蹲下了:“哎呀,大老板,你真黑呀!你这是要逼死人命啦!我回去怎么向村民们交代啊!”

耿天华拍了拍村长的肩膀说:“村长,咱俩同一个家门,你是我叔,我叫你一声老叔,行不行?你是我老叔你为嘛要装孙子呢?好像你吃了多大的亏似的。你和我说说,你这块地有好多亩?”

王会计连忙接话:“山头是200亩,四周山坡是300亩,一共500亩。”

耿天华一指四周的丘陵说:“你看看你看看,老叔,像你这样荒山野岭的山坡地,哪儿没有?老子拿着1000万,到哪儿买不到500亩山地,非要到你这儿来买?还不是因为老子和你同宗同族你晓不晓得?起来吧,不要讨了便宜还卖乖!”说着去扶村长。

王会计也在一旁讨好地说:“我看耿总说的对,我们上哪儿去找耿总这样的大财神爷?这是我们的福分啦!”

村长朝着会计骂了一句“放屁!”转身对耿天华说,“那么自家好兄弟,你是付现金吗还是?”

耿天华笑着用手指点着村长的脑袋说:“老叔,你真的是心起大了哎!真是丁丁猫想吃绿樱桃,把眼睛都瞪绿了哎!你见过哪个憨包儿把1000万现金用麻袋装起,拎起来买一个山头的啊?告诉你,按照老子公司的规矩,先付20%定金,剩下的,俱乐部建成了,开业赚到钱了,再一批一批地给,好不好?”

没等村长表态,王会计已经惊喜地跳起来:“哇塞!200万!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呢!”

耿天华接着说:“另外,整地的劳务也交给你们了,老子按月结算。这下满意了吧!”

村长算不过来大账,但一听说村民们有活儿干,笑了,连忙说:“满意了,满意了! ”

耿天华看大局已定,吐了口气,对身边的赵长青说:“明天你过来和耿村长签合同,然后打钱到他账上。”又转向村长说,“你们现在可以去组织民工了,一星期之内,开工!”说完手一挥,招呼大家上车。

耿村长和王会计跟在后面拍着马屁:“哎呀,到底是大老板啦,就是不一样啊!耿老板,您走好!走好!”敬礼目送汽车远去。

代支书则闷着头坐在石头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他还是没有想明白。

十一、如此招商

华青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第二个项目,是赵长青引进来的外资项目,介绍人是他在美国留学时的台湾同学。

这位台湾同学姓李,叫李伟林,虽然在台湾出生,却是父辈来自大陆的第二代。他父亲也是四川人,年轻时参加川军打日本鬼子,打内战,九死一生,最后跟着部队去了台湾。由于李伟林和赵长青有老乡情分,所以两人处的非常好,经常一起喝酒聊天,无话不谈。赵长青要干房地产开发,自然要发动美国的好友们帮助招商引资。结果李伟林第一个就给他找到了有意向的投资人。

说来也是缘分,这个意向投资人姓冯,就是蜀阳人,和李伟林的父亲是部队战友,一起去的台湾。到台湾后,退役做台海生意,后来移民去了新加坡,但台湾的生意也没停,所以经常到李伟林的家里去坐坐,看看老战友。李伟林从他与父亲的交谈中,知道老人家思乡心切,苦于没有缘由。所以赵长青来信托他找投资人,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就托父亲和冯老先生说了。老先生很高兴:能以支援家乡建设的名义荣归故里,那是再体面不过的了!于是当时就答应近期安排回原籍省亲,顺便看看项目。 

消息传来,赵长青喜不自禁,立即告诉了耿天华。耿天华立马去市政府办、招商局、土地局等有关部门汇报了一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去市建委,请向辉向叔帮忙。忙了一个星期,通过建委出面协调,最后把招商开发项目定下来了:市南郊著名风景区——阳溪旁边的一块地。

赵长青通知了他的台湾同学后,好几天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激动不安地等待着冯老先生的消息。终于,有准信来了:冯老先生即日起就从新加坡动身,直飞重庆!

耿天华让司机刘晓波把他的卡迪拉克洗刷打蜡,搞得乌光铮亮,和赵长青一起去重庆机场迎接。政府招商局也派人随行。飞机到达了,冯老先生从出口走了出来。他虽然白发苍苍,却西装革履,显示出常年海外经商的绅士风度。后面跟着一位打扮入时的女秘书。人们忙迎上前去握手寒暄,互相介绍,然后把客人送上卡迪拉克。

汽车在成渝高速公路上疾驶。冯老先生一直看着窗外的景色,时不时地赞叹几句。数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回家乡。家乡的巨大变化,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处处还是满目疮痍,贫瘠落后。他情不自禁地吟诵起贺知章的那首著名的回乡诗: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冯老先生的一举一动,耿天华都看在眼里。他心里暗自高兴,知道老爷子的家乡情结,就是这个外资项目能否成功的关键。一定要充分利用这一点,把外资搞到手!

汽车开到蜀阳城客人下榻的宾馆,冯老先生办完了入住手续,简单地梳洗了一下,休息了片刻,就不顾众人的劝慰,执意要去南郊看项目。

汽车又开了大半个小时,到了依山傍水的阳溪风景区。大家从车上下来,耿天华俯身对冯老先生说:“冯董事长,您还记得这个地方不?”

“记得记得,我怎么会忘掉呢?啊!阔别40多年了,依然是这么美丽!”老人家激动不已,一边沿着溪水散步,一边指点着:“你看你看,这条清清的溪水,就是我们小时候天天游泳、垂钓的地方。渴了,就喝溪里的水,饿了,就把钓的鱼煎来吃,困了,就睡在小溪旁,听着潺潺的流水声入眠。啊!那是何等的享受啊!没有喽没有喽,进了大城市以后就没有这种享受喽!”

赵长青忙说:“冯董真是雅兴,一条小溪,在您的嘴里,变得如此诗情画意!”

“哎,这哪是一条普通的溪流,它是天下闻名啊!” 冯董兴致勃勃地说,“自古至今,多少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赞美的诗篇!你们看,你们看,这儿的生态环境多好,没有任何污染,最适合人的居住了。你们啦,是身在宝山不识宝呀!”

众人连声附和着。大家继续往前走。

走了三公里左右,耿天华停住了。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山坳说:“冯董,您看到那个山坳下的那片绿地了吗?”

   “看到了,那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来放风筝的地方。很宽阔,大约有100亩吧!” 冯董说。

耿天华拍着巴掌:“冯董的眼光真准啊!正是100亩山坡地。这块地就是市里计划拿来给我们和您合作开发的项目!”

“真的?”老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不信可以问问市招商局的同志。”

招商局的随行官员点头称是。

“哦,太好了!” 老先生乐不可支,“那可是块风水宝地啊!如果依山在那里建一个别墅群,下面直面清澈的阳溪,再把配套设施搞起来,我保证有钱的人都会来买,可以卖出很高的价钱!特别是像我这样做梦都想着落叶归根的海外华人,如果能终老在那里,真是此生足矣!”

耿天华忙趁热打铁:“那么,冯董,我们就说好了,我们两家联合开发,怎么样?”

“真的吗?你耿总舍得把这么好的地拿来与老朽分享?”

“真的,冯董,您老一片热爱家乡的诚心让我们好好感动,我耿天华愿意为您老效犬马之劳,帮您还了这个报效家乡的愿!”

“哦?那好啊!我们过去再仔细看看?”

“好,过去看看!”

 

冯董如此看好这个合作项目,让耿天华觉得已经初战告捷。他要乘胜追击,锁定成果。感情牌打出去了,而且成效显著,接着要打的就应该是文化牌。他早把老爷子那天在阳溪时的即兴吟诵看在眼里,知道老爷子的文化功底不浅。好吧,那么就投其所好吧!

他把亲朋好友家里的字画古玩都借过来,加上他自己平时收藏的,琳琅满目地把自己家客厅都布置起来,俨然像是一个书香门第。他计划着在冯老先生临走之前,请他来家里做客,以此表明自己对老人家的尊重,拉近双方的距离,同时方便演一场文化戏,来彻底搞定老爷子。

赵长青这几天一直陪着冯董转悠,探亲访友,游览故地,和老先生相处甚欢。他有台湾同学的这个纽带,又有着在美国学习工商管理的经历,又是这个项目的具体执行人,所以更加深了老人家对合作方的信任和好感。因此,当赵长青拿出合作开发框架协议来请他过目时,他简单看了一下,就毫不犹豫地在上面签了字。协议规定,合作双方对等出资投入阳溪项目的开发,由华青房地产公司全权负责征地和建设,建设周期暂定三年。建成后,双方各按50%的比例分配销售利润。另外,协议特别约定,赠送一套别墅给冯董作度假养老之用。

冯董不仅痛快地签了字,而且痛快地答应了到耿天华家做客。

赵长青领着冯董如约而至。一进门,老先生就被客厅里琳琅满目的古董字画所吸引了。他一边欣赏,一边赞叹说:

“啧啧!想不到耿总还是个收藏家嘛,这么多好东西!”很快,他就被一个镂雕着白云飞鹤图案的精美大花瓶吸引住了,快步走上前去,仔细观赏了一会儿说:“这是明代的瓷器吧?”

耿天华乐呵呵地跟在后面说:“我也不懂,也不知真假,看着好就买下来了。冯董,您老给鉴定一下?”

冯董一边把玩着花瓶,一边肯定地说:

“嗯,货真价实,货真价实!你看啊,就瓷器而论,胎为骨,釉是衣。不同时期、不同地区,在胎釉成分和烧造工艺上都有比较显著的差别,可代表当时的时代风格。你看你看,明代瓷器的胎体迎光透视,都显肉红色,而清代及民国仿品则为青白色。再从釉面的新旧光泽上,各时期施釉的厚薄,釉面的莹润与乾色,釉质的缜密和疏松,也是鉴定真伪的一个重要依据。另外,从画面上也可以断代,譬如明代永乐、宣德瓷器时兴缠枝莲、海水龙,成化瓷有青花底足双线特征,而嘉靖、万历瓷则多见道教画与镂雕工艺。这镂雕的白云飞鹤图,就是典型的道教风格!因此,我可以基本断定,这是明万历年间景德镇官窑烧制的彩釉,不是赝品。不得了哇,这件东西,现在起码值500万!”

耿天华故作惊讶地说:“500万?!我十年前收藏时才花了200万!冯董,您真是专家,佩服!佩服!”

“耿总,你也不简单啦,哈哈哈!” 冯老先生笑着在耿天华的陪同下,步入餐厅。

大家推让着依次坐定。耿天华给客人斟上五粮液酒,站起来举杯说道:

“冯董,不好意思,今天在寒舍里为您践行。一杯薄酒,表示我们这些后辈对您老的无限崇敬!来,干杯!”

众人也都站起来举杯。冯董的秘书连忙阻拦,说冯董有心脏病,医生不让他喝酒。

“哎,光听医生的,那就没法活了。” 冯董自己打断了秘书的话,“今天跟小老乡们喝酒,高兴,高兴!”

“那您老少喝点儿?”秘书说。

“好好好!少喝点儿。来,不要扫了大家的兴,干杯!” 冯董一饮而尽。

大家连忙一起干杯。

冯董坐下来感慨地说:“哎呀,回到家乡的感觉真好啊!景也美,人也诚。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

耿天华又拿出了他的杀手锏:

“冯董,这样,您老少小离家,只身一人在海外打拚,挣下了那么大一个家业,我吴某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今天,按照我们家乡的规矩,您随意喝,我连敬三杯!”

说完,把三杯酒倒在旁边的大杯里,仰头一口喝下。然后坐下来,兴趣盎然地说:

“冯董,在接您回来的路上,我听到您在吟诵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千古绝唱《回乡书》。憨儿头脑愚钝,到现在才想起和您一首。您看怎么样?”

“欢迎欢迎!”冯老先生鼓起了巴掌。

耿天华站起来,用家乡话慢声吟诵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说巴山夜雨时。

众人拍掌叫好。

冯董笑着说:“这是晚唐诗人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写的就是我们四啊!难得耿总还有这么好的文学功底,来,我敬你一杯!”

“他呀,会背的还多着呢!” 赵长青在一旁接话了。他知道这时候需要他的配合,把这场戏往深里演。

    耿天华确实有点儿文学底子。他虽然才小学毕业,但文革时期幺叔向辉收留他们的时候,曾逼迫他们几个背过唐诗宋词,和古代八大家的一些文章。加上耿天华从小天资聪慧,记性特别好,所以很多经典他还可以一字不漏的背上来。这是他的拿手好戏。下海以后,他时不时地会把这个拿手戏显露出来,在宴请贵宾的酒桌来上几段,而且效果往往出奇的好。既然他尝过这个甜头,所以他才有底气和冯董打文化牌。现在,他故意把话题从情感方面转移到文化方面,就是出牌了。

   “哦,是吗?耿总,不介意的话,我来考考你?” 果然,冯董跟进了。

耿天华忙摆手说:“小时候无事可干,读了一些古诗文,现在都忘的差不多了。”

赵长青劝道:“耿总,你就不要谦虚了,该出手时就出手嘛!”

“好,那我试试。不过我要是说不上来,长青可要救场啊!”

“对了对了,赵总也是大内高手,呵呵!”梁锋帮腔道。

好戏开演了。大家屏住呼吸,听着冯董先叫板:

“好!”冯董思索了一下开场了:

“就来一段描写我们四川的吧:自古西川又名益州,被称作天府之国,有言为证: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阜国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君。”

“厉害!诸葛亮的隆中对!”耿天华站起来,慢慢接下去:

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着于四海,总览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把桌子一拍,越说越快,“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孙权,内修政治;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帅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最后慢慢地吐出了下句,“诚如是,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众人热烈鼓掌,连声叫好!

冯董一边击掌一边赞叹:“哇,好记性!来,大家敬耿总一杯!”

耿天华举起酒杯说:“雕虫小技,献丑了,惭愧,惭愧!我们敬冯董!”

说完,一干而尽。大家也都干了杯。

冯董感慨地说:“啊!我西蜀大地,人才济济啊!像耿总这样,生意做的好,文化修养又高,真所谓儒商啊!”

耿天华嘻嘻笑道:“冯董看走眼了,我其实没上过几天学。”

“哎,一个人的文化素养可不在于他的学历高低,而在于他平时的修炼。我也只是高小毕业呀!”冯董接着发挥下去: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其中可以悟出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哪里是几年的学堂生涯能够学到的?就应该是像耿总这样,实干中学,活到老学到老!所以,老朽虽身居海外,也不敢丢弃,每日必读几篇诗文,从中吸取丰富的营养。”

赵长青忙说:“冯董的修炼真值得我们小辈们学习。”

“所以,我一直认为,热爱中华传统文化的人大都是谦谦君子、诚信是没有问题的!”说到这里,冯董激动地站起来,举起杯子:

“耿总,我发自内心地跟你说,我非常愿意和你合作!你先把买那块地皮的手续办好,我回新加坡后,立马汇五百万美金过来给你买地。我们今天是君子协定!”

耿天华忙起立:“冯董,您老先坐下,您老先坐下。”他往大杯里倒满了五粮液,“冯董,能得到您的赏识,是我耿天华的终生荣幸!我把这一大杯喝下,以表示我对您老的无限敬仰和诚意!”

一直坐在旁边观摩的丁晓芳忍不住了,说:“耿总,您非得这样喝酒吗?”

耿天华嘴里嘟囔着:“你别管,今天高兴,高兴!”仰面喝下那一大杯五粮液。

冯董夸道:“耿总好酒量!”

“我,我没有酒量,我是,是,舍命陪君子!”耿天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客厅,把墙上的字画一幅一幅地摘下,晃晃悠悠地抱到冯董的面前,“冯,冯董,这是侄儿的一番,一番心意,今天都送,送您了!”

冯董忙站起来:“哎,耿总,不敢,不敢!我哪能夺人所爱呢!”

“别,别这样!您要是不,不收,就,就是,瞧不起你大侄儿!晓波!把,把这些东东装到汽车上!” 耿天华抱着画跌跌撞撞地递给应声而来的司机,又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抱着那个万历年的大瓷瓶走到冯董面前,“这,这是您老,最喜欢的,东,东西,也送,送您了!”

“耿总,别,别。。。” 冯董不知所措了。

“嘘,不要,不要说话,”耿天华腾出一个手指竖在嘴上,“今天高兴,高兴!嘿嘿嘿嘿!”把瓷瓶递给愣在那里的刘晓波,“你,你愣着干,干什么?去,装,装车!”

冯董不再谦让了,竖起了大拇指:“耿总,中国有句老话,叫做酒品看人品。你这个人,豪爽,豪爽!”

耿天华更兴奋了:“冯、冯老,你这话我、我爱听。来,我们再干、干个一满杯!”说着又往大杯里倒酒。

冯董的秘书忙上前阻拦:“耿总,耿总,冯董真的不能再喝了!”

丁晓芳也站起来冲着耿天华嚷道:“耿天华!不喝了,你已经失态了!”转身安慰冯董的秘书,“他这人一喝多就这样,拦都拦不住,烦死了!”

冯董的秘书就势说:“各位,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冯董奔波一天了,还得回去早点儿休息,明天还得坐一天的飞机。谢谢各位的款待了。”

“好吧。”丁晓芳忙过去和秘书一起搀扶着冯老先生站起来,“冯董,您老不要和他计较。”

“说那里话,我喜欢这种豪爽的性格,和我年青时候一个样!那,我们走啦!”转过身来与尚不罢休的耿天华热烈握手说,“耿总,小兄弟,谢谢你!”

耿天华一把搂过冯董,在他耳朵旁低语道:“您,您不要走,我,我还有很多,很多心里话要和您说。”

冯董不太习惯此举,被动地应付着:“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啊?”

这时丁晓芳跑了过来,用力拉开耿天华:“别缠着人家!让冯董走!真讨厌,喝多了就是这个鬼样!”

冯董和秘书在众人的热情道别下上了车,刘晓波把他们送回了酒店。下车后,冯董让他把车上的古董字画带回去。

“这,不好吧?我们老板诚心送您的。”刘晓波说。

“小兄弟,你不明白,他今天喝多了。明天一早醒了之后,他会后悔的。”

“不会的不会的!” 刘晓波忙辩解,“我们老板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冯董坚持让司机带走,他说:“带回去吧,夺人所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告诉你们老板,我真心交他这个朋友,我们的合作一定成功!”

十二、原形小露

   送走了冯董以后, 耿天华高兴的在客厅里手舞足蹈。今晚,他连续地打出了感情牌和文化牌,结果大获全胜,把老头儿给搞定了。他很得意自己的杰作,笑哈哈地对大伙儿说:“这新加坡老头真的好玩,说我是啥子儒商,还和我斗出师表,好讲文化吆!哈哈哈哈!”

梁二毛在一旁讥讽道:“你也就是屁话加文化,算个文痞吧,呵呵呵!”

耿天华揶揄道:“是文痞加流氓,叫做二晃晃,哈哈哈哈!”

丁晓芳很不爱听这话:“耿天华,你什么时候能有个正经的时候?讨厌!”

刘晓波把车开回来了,从车里拿下古董字画,抱回客厅。耿天华问他为啥又抱回来了,刘晓波说,是冯董让他带回来的。他说你们老板喝醉了,醒来后会后悔的。

耿天华乐了:“喝醉了?我会喝醉吗?啊?你们看我喝醉了吗?不拿白不拿,拿了我怎么还人家?哈哈哈哈!”

刘晓波说:“冯董让我带话你,他很愿意和你交朋友,一定好好合作。”

耿天华用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笑道:“好啊,好啊!只要他拿钱来,我一定替他盖一大片房子,哈哈哈!”

天已经很晚了,大家要告辞回去。可耿天华还是意犹未尽。他拉着梁锋等人要出去吃夜宵。又去打电话给贾三,约他一起在老地方见。梁锋挨不过去只好陪他,赵长青则坚持要回家,说是明天一早要和工行的陈行长见面。耿天华放过了他,带着梁锋和刘晓波,不顾丁晓芳的阻拦和责备,径直开车出去了。

丁晓芳独自坐在家里生气。她开始感觉到,耿天华过去和他的前妻是怎么回事了。

 

汽车开到一条老街,众人在一家烧烤店门口下了车。这条老街是蜀阳著名的小吃街,虽然已经是午夜了,仍然是烟火缭绕,人声喧闹。贾三已经在摊位坐起等候,见到耿天华等人走过来,忙站起打招呼:

“嘿,老大,这么有兴致!这么晚了还出来玩啊!”

耿天华凑近他,故作神秘地耳语:“这不是,外商要给我投资吗?告诉你,一个亿!”

贾三惊诧地叫道:“什嘛?一个亿?!喂,老大,有这等好事,可要想着我啊!”

耿天华把手一摆:“放心吧,弟兄们都弄个师长、旅长的干干!”

贾三乐不可支:“哎,好好好!”

众人坐下,点了酒水菜肴等着。

耿天华问:“贾三,最近在搞哪样?”

贾三闷闷不乐地回答:“没事情做。下岗了,在家闲起。”

贾三说的是真话。他前些日子和小贩打架,把人家打伤了,结果被城管队开除了。这件事其实耿天华知道,于学军早就告诉他了。他是明知故问,因为贾三没有告诉他,他就只能装不知道,怕伤贾三的面子。

梁锋就没有这个心眼儿了,他直接问到了人家的痛处:“还打架不?”

贾三不乐意了:“打什么架?梁二毛个屁娃儿就记得我打架了!”

耿天华忙解围:“贾三,你明天就去我的卡丁车俱乐部上班,怎么样?”

贾三愣了一下,说:“搞哪样?荒山野岭的,去放羊?”

众人哈哈大笑。梁锋说:“当总经理,笨蛋!”

贾三一听,乐了:“当总经理?华华,是真的?”

耿天华说:“是真的,咋说?”

贾三双手握住耿天华的手说:“去去去!哈哈哈!老大,你想着弟兄,弟兄我诚心诚意地敬你一大杯!”说完倒满两大杯啤酒,邀耿天华一起,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这时,邻桌传来了喧哗声,大家侧目望去,是客人和服务员吵架。耿天华再仔细看,发现是以前的死对头徐斌。他朝贾三使了个眼色,贾三站了起来,端起酒杯走过去。

“哎呀,别吵了别吵了,大庭广众的。小姐,还不给客人道个歉?” 贾三故意贴近对方认了一下:“哎,这不是徐斌徐老弟嘛!这么多年不见了,在哪儿发财呀?”

徐斌忙说:“哦,贾三爷,幸会幸会!来,喝酒!”给贾三斟满啤酒。

贾三用酒杯指着徐斌身旁的人说:“这些都是你的弟兄?我是一个一个敬呢,还是一起敬?”

徐斌讨好地说:“岂敢,岂敢!你是老哥,怎么能让你敬酒呢?弟兄们,都起来,敬贾三爷一杯,他可是这个地头的一霸啊!”

众人忙起身敬酒。

“哎,徐老弟,你个龟儿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舒服?我既没有欺男霸女,也没有去偷去抢,怎么叫做地头一霸呢?算了,这酒不喝了!”贾三说完,把啤酒杯重重地顿在桌子上,酒水溅的到处都是。

徐斌有点儿恼怒了:“哎,贾三爷,我这是夸你啊!我这是抬举你啊!你怎么有点儿不识抬举啊?”

贾三更火了:“你妈B吆什么叫做不识抬举?徐斌,你个龟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好心好意来敬你酒,你怎么像狗一样咬人啊?”

徐斌毫不让步:“说到狗嘛,老子还真比不了你。下岗了,没饭吃了是吧?没饭吃也不能去给人家当狗是吧?”

徐斌带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贾三大怒,大骂一声“作死呀你!”挥起拳头打将过去,被耿天华走过来一把拉住。他故意凑上去看看是何人:

“老子怎么听到这儿有条狗在汪汪的叫!哦,是徐斌啊,来来来,别动怒,都坐起坐起。咋回事啊?”

梁锋等人也过来坐起,两拨人面对面地坐着。

贾三指着徐斌说:“这条癞皮狗出口伤人。”

耿天华说:“徐斌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贾三虽然没有文化,但他比你我都长几岁不是?我们都得叫他哥不是?怎么能不给哥面子呢?再说了,在蜀阳这块地盘上,有谁敢不给贾三爷面子的?老子看你个龟儿真是胆子搞大了哎!”

徐斌知道来者不善:“耿天华,你不要给老子屁话拉呱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吆嗬!日你个先人板板的,你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是?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老子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很郁闷是吧?看到别人发财,心里那个难受啊!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谁不想发财呢?可是你走正道啊!偏要去做鸡头,组织卖淫嫖娼,抓进去了不是?这下放出来了,应该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吧?可是你又来惹贾三!老子看你真的是瞎了眼了,惹谁你也不要去惹贾三啊!贾三是谁?嗯?是我哥!谁要是敢惹他,老子就剥他的皮!”说到这里,他猛地站了起来,把酒杯用力地砸在对方的桌面上,溅了徐斌等人一身!

两拨人刷地一下都站了起来,弓拔弩张!

徐斌还是有些心虚,他以前吃过亏,知道这帮人不好惹。但又不能就此怂了,于是咬着牙说:“耿天华,不要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得意忘形,欺人太甚!你记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转身招呼人想走。

“哦,你还想报仇啊!那老子今天就不能让你走了!” 耿天华伸出一只胳膊拦住他。

“你想搞哪样?!”

“想搞哪样?!”耿天华冷笑着说:“你的狗记性真的忘逑啦?二十年前,老子说过,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忘啦?”说完,举起拳头打到徐斌的脸上。

徐斌恼怒至极,朝耿天华扑过来,却被刘晓波一把抓住。这刘晓波实际上是耿天华从武警部队借过来的,会的一身好功夫,既给耿天华当司机,又兼做保镖。所以,根本就不用其他人动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徐斌打翻在地,捂着胳膊嗷嗷地叫。徐斌带来的乌合之众见势不妙,也都溜了。

“算了算了,晓波,不玩啦!打伤了,他也没钱看,还要我们付医药费。” 耿天华掏出皮夹,抽出几张百元钞票扔在徐斌的身上,对贾三说,“三哥,你的气也出了,咱们走!”

一帮人扬长而去。

徐斌半趴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高声嚎叫道:“耿天华,我和你没完!”

好长呀!只看了一半。:lovel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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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借鸡生蛋

新加坡的冯老先生没有食言,回去不久,就把五百万美金打到了华青房地产公司的帐上。按照当时的汇率,相当于四千万人民币!

收到钱后,耿天华异常高兴。他立马把赵长青和公司会计叫过来,安排这笔钱的用场。

首先,他让会计打两百万给耿村长,把那五百亩山坡地的定金付了;其次,他拨三千万给赵长青,作为公司的第三个项目——延安东路天华花园小区的开发费用,要求赵长青务必在两年内,完成首期二十栋居民楼的拆迁征地和开发建设。

赵长青见耿天华只字未提和冯老先生合作的项目,感到不可思议。追问耿天华,他才心不在焉地说:

“哦,剩下的钱,你去和阳溪风景区开发办沟通一下,告诉他们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买地的钱,看他们怎么说。”

“华哥,这样合适吗?”赵长青问道

“怎么不合适?”

“剩下那钱也不够买地的呀?”

“不够就不够撒,又能咋样?”

“这五百万美金都是冯董的钱,应该专款专用的。现在我们不用在阳溪别墅区的开发建设上,而是挪作它用,这样怎么能取信于人?”

耿天华看着赵长青,就像看着一个外星人:

“长青,你叫老子咋说你好呢?你真的是在国外念书念傻逑啦,啊?全国人民都晓得,做生意要空手套白狼,用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你不晓得?天华花园是老子们自己的,钱赚在老子们自己口袋里。那个阳溪别墅区就是一个忽悠,是用来融资的你不晓得?你个瓜娃儿说说看那个轻那个重,那个缓那个急,嗯?多用脑子而不是用屁股做生意,才会成功,真是个方脑壳。”说完埋下头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赵长青被耿天华抢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冒了一句:“那冯董问起来咋说?”

耿天华头都没抬:“这个不用你操心,老子来应付。你抓紧把你的事办好就行了。告诉你啊,天华花园的建设资金在出地平卖楼花之前,还有很大的缺口,你的首要任务就是抓紧做工行陈行长的工作,把贷款办下来。”

赵长青幽幽地说:“知道了。”走了出去。

 

转眼一年过去了。和外资合作的阳溪别墅区,地是征下来了,但也只是围了个围墙,里面杂草丛生。其间新加坡的冯董数次远道来看他的宝贝项目进展如何,可每次看到的都是这荒凉的景象,而且每次耿天华都有很好的理由搪塞过去,不是风景区整体规划市里没批下来人家不让建,就是水、电、气、通讯等各部门扯皮四通一平做不了,等等。而且每次耿天华都是耐心地向冯董解释,国内的事情就是这么复杂,这么难办,他正在积极努力疏通,请老人家理解,耐心等待,云云。弄得老人家也没脾气,只有等了。

所谓的卡丁车俱乐部呢也是围了个围墙,里面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农民工在日复一日地整地,变成了拖拖踏踏的胡子工程,不知道耿天华的肚子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倒是赵长青的天华花园建设搞得轰轰烈烈,半年多就完成了拆迁征地,又用半年时间完成了四通和地基建设,此时已经开始预售楼花了!而且销售火爆,给华青公司扎扎实实地赚得了第一桶金。

 

天华花园建设的成功,一半靠的是耿天华借鸡生蛋,另一半是靠赵长青的经营运作。而关键来自于工行陈行长的贷款支持。

陈行长和赵长青一样,也是个海归。只不过他是在英国留学的。两人共同的经历,使得他俩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但是,赵长青与陈行长的交际场合,大都不是在酒桌上,而是在高尔夫球场上。他觉得,在这样的场合,谈事情更自由,更方便。

刚开始时,陈行长不会打高尔夫球,赵长青约他,他就以此为借口推辞。但赵长青努力劝他,说这是最绅士的运动,而且承诺一定教会他。陈行长何曾不知道这是一项高雅的运动?只是因为在英国留学时既没时间,又囊中羞涩而已。所以经不住赵长青的一再劝说,也就欣然前往了。

在郊外的高尔夫练习场,赵长青手把手地教着陈行长:

“学习打高尔夫球,要从最基本的站位、握杆开始。首先,球一定要在岔开的两腿之间的正前方。挥杆不要太高,胯在挥杆时要提高。就是这样!”边说边用力把球打了出去。

球在天空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形,落在一百米左右的地方。陈行长鼓掌叫好。

“陈行长,您来试试。”

说着选了一根球杆递给陈行长,指点他站好位置,准备击球:

“对对,注意,对准球座,轻轻挥一下杆试试?对,就这样。好,现在击球!”第一次陈行长没打中球。

“不要紧,再来一次。好,抬胯,抬胯!打!好!陈行长,你真是响鼓不用重锤啊,这一杆下去,起码50!” 赵长青一边鼓掌一边夸道。

初尝乐趣的陈行长高兴地说:“哈哈,有意思,还是你这个教练当的好啊!兄弟,你是在美国学的?”

赵长青说:“是啊!在美国留学时,一到周末,老外就拉着我去高尔夫球场打球。刚开始时老出洋相,后来慢慢就好了。陈行长,你在国外进修时没机会打球?”

陈行长说:“说来惭愧,我没有你那么幸运,上课下课都是和中国同学混在一起,只去打过几次保龄球。”

赵长青一边挥杆准备击球,一边说:

“实际上打高尔夫球是最好的健身和娱乐运动。在国外,如果你是一位绅士,你就不能不会打高尔夫。咱们国家迟早也会走到这一步的。”

说完,用力把球打出去。这一球,比上一球飞的更远,几乎打到练习场对面的网上。

“好球!赵总你真厉害!看来,我今后是要多跟你练练了。”陈行长羡慕地说。

赵长青乘机跟进:“好啊!那咱俩做个搭档,经常来玩儿。”顺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递给陈行长,“我已经为你准备了一张十年期的贵宾卡,可以随时来消费。不仅是打球,这里的所有餐饮和娱乐设施都可以免费享受。”

陈行长连忙推让不收。

“哎,陈行长,你这就见外了!这点儿小意思算得了什么?拿着吧,我们还要经常在一起切磋呢!”说着硬塞进了陈行长的口袋。

这时,陈行长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从此,工行就成了华青公司的金库,耿天华和赵长青再也不用为资金的事儿发愁了。天华花园和后续几个小区建设的资金链,无缝对接了。

 

但耿天华还是有烦心的事儿。二百万定金打给土家寨以后,耿村长他们确实高兴了一阵子。加上还派他们的劳工,村民们每天都有钱挣,耿村长他们也就心安理得了。可是时间一拖长了,他们不乐意了。这都快两年了,那个卡什么车俱乐部连个鬼影儿也没有。他们就起疑心了:这家公司搞哪样鬼哦!他们也不傻,二百万是小钱,他们还有八百万要等着那个卡什么车俱乐部开张分红呢!于是这些天来,耿村长老来电话纠缠,说是再不抓紧把那个卡什么车俱乐部搞好,他们就要把那二百万退回来,把地收回去了。

耿天华决定到工地上去看看。他叫上陈长青等人,一起来到了工地。

    土地终于平整完了,贾三正在看着民工们盖俱乐部的会所。看到耿天华等人到来,忙迎上前。 

耿天华说:“贾三,你的进度有点儿慢唻。”

贾三诉苦道:“老板,你不晓得,这里的活真他妈的不好干,那个鸟村长就是个搅屎棒,三天两头地把派来的民工叫回去,找他要人他就找你要钱,否则就不尿你。真的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耿天华说:“贾三,要有耐性,这不同于你以前整天打打杀杀的,得有点儿磨劲,做好村里面的思想工作。”

贾三说:“老子算是够有耐性的了,整天跟那鸟村长嬉皮笑脸的求他,要是依老子从前的脾气,早打的他神志不清,生活不能自理!妈的,受这番鸟气!”

耿天华笑道:“你看你看,土匪的劲头又上来了,我看啦,就叫你匪总算了,啊?哈哈哈!”

众人笑着走进正在装修的会所。工头忙迎上前来递烟。

“诸位老板,呵,抽烟,抽烟。”

“喂!这是我们大老板耿总。”贾三对工头说。

“啊,耿大老板,抽烟!”工头递烟过去,被耿天华挡了,“可盼到您老亲自来了。你看,我们都干了几个月了,一分钱拿不到,跟贾总说,贾总抡起拳头就要打人。哎,这活儿没法干了,您老再不来,我们就走逑啰!”

耿天华问:“你贵姓?”

“客气了客气了,免贵姓张。”

“张老板,这就是你们干的活儿啊,啊?”耿天华拿手用力扳下墙上的一块装饰板,“你看,这是什么假冒伪劣产品,拿来糊弄老子这么高档的俱乐部,你蒙老子啊?”顺手操起了一根铁棍,“这是你装的镜子啊?妈那个B的歪在那儿,照鬼呀?”说着就用铁棍哐当一声砸碎了。一时兴起,拿着铁棍。一边骂,一边到处打砸,“返工,返工,通通返工!”

工头的哈巴热情彻底消退了。愣住那里半天,冒出一句:“大老板,这样的话,这活儿没法干了,给我们工钱吧,我们走人。”

“嘛样?这样的活儿,妈那个B的还要工钱?!老子不管,找你们贾总要去!”耿天华掉头就走。

“哎,大老板,大老板,你不能不讲道理撒!我们装修了这么多天,你不能一点儿工钱也不给呀!” 工头跟着后面,拖着耿天华的衣角。

耿天华站住,扭头揪住工头的衣领说:“你想干哪样?嗯?放手!老子看你作死!”

赵长青忙拉开两人说:“哎,耿总,不要生气,大家有话慢慢说。”

耿天华冷笑道:“我生气?我会跟这种人生气?啊?贾三,明天去公司拿两万块钱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干!走,上车!”

在汽车里,耿天华笑着对赵长青说:“这下,那个鸟村长不会再打电话来骚扰老子了,工头回去肯定会和他说的。起码管三个月!”

赵长青劝耿天华说:“华哥,我觉得你大可不必和这些干活的工头计较,那不降低了您的身份。”

耿天华很不乐意听这话,他调过头来说:“长青,怎么打高尔夫,老子不如你。怎么和这些土人打交道,你不如老子。你呀,在国外呆的时间太长了,不晓得国情喽!”

赵长青说:“华哥,我们不争论这个了。我向你汇报下天华花园建设的情况。原先资金还是比较紧张的,后来工行陈行长给贷了一千万,解决了燃眉之急。现在二十幢住宅楼都已经封顶,期房预售率也达到了80%以上,业主的购房款和房贷款已陆续到账,楼房竣工交付前的装修资金是完全不成问题了。”

耿天华这才乐了:“好!这才是兄弟你的长项!”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耿天华一看,是国际长途,让它响了几声后才接:

“喂?冯董吗?我是耿天华。您好您好!您问阳溪项目啊,哦,是这样的,市里的风景区整体规划已经下达了,我们依据这个整体规划呢,又第五次修改了我们别墅区的规划设计方案,已经上报市规划局了,正在等待批复。什么?需要多长时间?这个,说不准,也许个把月,也许要半年。什么?太慢了?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项目已经三年了。可是您老不知道,这就是中国的国情啦!阳溪是全国著名的风景区,各级的审批手续都很严格呀!光买地皮,我们就整整磨了快一年才到手呀!什么?我神通广大?过奖了冯董。您老不要着急,我一定抓紧办。什么?您还要过来看看?没有必要啦,冯董,大老远的,你老心脏又不好,过来也是无济于事,还让您老干急上火的。您还不放心我吗?是,是,我一定抓紧,您老就等着住别墅吧!哈哈哈!好,就这么说,再见!”

“呵呵,老头子等不及了。”耿天华转身对赵长青说。

赵长青瞅空对耿天华说:“华哥,别墅区那边我们真要抓紧搞了,不能对人家外商失去了信誉,这里面还有我同学的面子呢!”

耿天华指着赵长青笑道:“你看,书呆子气又来了不是?你放心,等你的房子卖完了,资金回笼了,老子会抓紧的。那块地反正已经买下来了,迟早还不是我们的摇钱树?走,晓波,开车去阳溪看看!”

十四、地产暴利

周建国的刑期结束了。出狱的那一天,耿天华特意带上了七八个发小弟兄,开着三辆豪车去接他。他要让周建国看到,由于他的牺牲,现在弟兄们的威风,让他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周建国可没他想的那么乐观。他扛着包袱,垂头丧气地从监狱里走了出来,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铁老虎的神气。

耿天华过去一把抱住周建国说:“建国,终于出来了,哥好想你啊!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周建国沉默不语。

“建国,你为大家受苦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周建国还是沉默以对。

“建国,你来公司上班吧,你看看弟兄们这派头,公司可是今非昔比了!”

耿天华一说,大家也都纷纷地劝周建国来公司一起干。

周建国却没有答应:“谢谢华哥,不了。”

周建国的态度,让耿天华觉得心里很不好受。他没有再说什么,拍着周建国的肩膀把他送上了自己的卡迪拉克。

在路上,周建国侧头看着路边的风景,感受着自由的空气。耿天华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想了想,硬着头皮说道:

“建国,你不要这样,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跌倒了就爬起来,啊?”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五十万,你先拿去用,出去散散心,国内国外,到处去走一走,转一转!等到心情平静下来了,再来找我,我给你安排个事情做做,好吗?”

说完,把卡硬塞到了周建国的上衣口袋里。

耿天华想和弟兄们一起给周建国接风洗尘,可是他现在最想见到的是老婆孩子。耿天华不再坚持,把他送到了家门口。

下车时,周建国说了一句:“谢谢华哥!”耿天华连忙跟了下去,扶着周建国的肩膀说:“建国,振作起来,呵?听哥一句话,振作起来!来日方长,我们一起干大事业!

发小们也一个个地与周建国拥抱道别。

耿天华闷闷不乐地回到办公室。他没想到,监狱把一个神气活现的人变成了这样!尽管周建国从小就是一个性格内向的人,但多年铁老虎的优越环境,大权在握的社会地位,让他骨子里就带着一种溢于言表的傲气。而现在,这种东西已经在他身上荡然无存。耿天华不得不感叹监狱改造的力量。

桌上的电话响起,耿天华懒洋洋地去接听,一听,他的精神陡然振奋起来:

“喂?啊,向叔,您好!刚才?啊,刚才我们去接周建国了,对,出来了,我已代你问候他了,你放心。向叔有什么指示?啊?是吗?绕城高速建设方案已经正式批准了?太好了!我马上准备!谢谢您向叔!”

耿天华说的事儿,就是他买南郊那个山头的起因。原来,坐落在山洼洼里的老市区已经远远跟不上城市建设的发展,因此,前几年市领导就有设想,准备把地势平坦的金阳县城打造成新区,市委市政府也准备搬迁过去。耿天华三年前看到的,就是建委根据市领导的指示出台的具体建设规划!猴儿精明的他马上找地图来看,发现这个土家山头是连接两地的必经之地,必定要架桥铺路!这几年来,他顶着弟兄们不理解的压力,以修建卡丁车俱乐部的幌子和土家寨的佬儿们斗智斗勇,盖了拆拆了盖,磨蹭了三年,终于修成了正果!还有谁比他更高兴呢?还有谁比他更佩服自己的大智慧呢?

别急别急,先别高兴的太早了。还得想想,再想想,想好每一个细节,避免在某一个细节上出现差错,造成满盘皆输!这是一单大生意,决定着整个天华集团是小富,中富,还是大富!他头脑里出现了一幅画面,是一幅照片,他记不起在哪里看到的了。照片上有一群狼在雪地上跋涉。其中的头狼在齐腰深的雪地里奋力地刨雪开路,后面追随着大大小小的群狼。头狼不仅得有力气,还得有很强的方向感,否则,它们就得饿死在这片雪野荒原!现在,他不就是这样的一匹头狼吗?他的决策对错,关系到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兄弟的富贵荣华!包括贾三,包括周建国,包括晓波,包括每一个人!

耿天华冷静地思考着,决定做三件事:

首先,他打电话给会计,让她赶快把欠土家寨的八百万给打过去,使双方的购地合同板上钉钉,让对方没有反悔的余地。同时,让行政部立即去土地局办理土地所有权手续,限一周之内办完。原来,他是留有余地的:万一绕城高速不走这里过,他就会以卡丁车项目经营不善为由和村民们解约。所以他当初只付了定金,而且尽量克扣和裁剪建设费用,也没有去土地局办过户手续。但现在不同了,大馅饼就要砸到头上了,必须尽快办理,越早越好!

第二件事是让采购部立即把那套早就讨价还价谈好了、一直没付款的卡丁车二手设备给买了,让工程部尽快安装起来,也限一周之内到位。第三件事和此相关,就是打电话给贾三,让他把所有的民工召集起来,加班加点地把俱乐部建设的扫尾活儿干完,达到竣工验收的条件。同时,人事部立即招兵买马,组织俱乐部经营班底,一周之内上岗培训,十天之内卡丁车俱乐部开张营业!

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战斗,而赢家将迈入豪门!!

 

经过紧张有序的准备,卡丁车俱乐部按原计划开业了!耿天华带人来到现场,但见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几百号人已经等在会所门前的广场上,等着领导和嘉宾的到来。耿天华特意给天华集团的所有员工放了半天假,让他们带着老婆孩子来俱乐部玩儿,壮壮人气。贾三也借机通知他在社会上的三教九流朋友,来给他这个总经理捧捧场。土家寨的村民们当然也在耿村长的带领下,欢天喜地的来俱乐部看热闹。他们显然是最高兴的,因为他们认为俱乐部他们的摇钱树。

在众人的簇拥下,耿天华和乡领导以及耿村长一起剪了彩。随即鞭炮声劈劈啪啪地在耳边炸响,五色气球系着祝贺的彩带飘飘荡荡地飞上了天。年轻人一窝蜂地涌向卡丁车设施入口处,排起了长长的队列。十辆卡丁车随着发号员的红旗一挥,轰鸣着冲出起点,在赛道上奔驰起来。赛场旁一片欢呼。其他人大部分在现场看热闹,有些则涌进俱乐部,摆起了麻将和棋牌,吆喝声伴随着麻将牌的哗哗声随即而起。

耿天华在手下的陪同下,心不在焉地在赛场周围转悠着。他根本就不为眼前的热闹氛围所动。他想见到的不是这些来玩儿的人,而是架桥铺路的人。那些人才是他的财神爷!他要等到他们的光临。尽管他意识到,他想在开业当天就等到他们,那几乎是荒谬的,但他还是等到太阳快落山了。最后,他才叫来贾三,让他这些天一定要不惜代价地保持住今天这样的人气,直到真神降临为止。如果这些真神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

 

一个星期以后,贾三的电话来了:

“华华,快来快来,公路局的人来了!”

耿天华立马叫上赵长青等人,开车去卡丁车俱乐部。

汽车还没进俱乐部大门,就看见几位工程师在山坡上架起设备勘察地形,耿天华心中一阵狂喜。汽车开到会所门口停下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贾三的办公室门口,停下来喘了口气,正了正领带,才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一胖一瘦的两个中年人坐在沙发上喝茶。贾三忙向耿天华介绍,是公路局桥梁科的余科长和工程科的李科长。

耿天华装憨道:“欢迎大驾光临!没想到公路局的领导也关心起我们卡丁车俱乐部来了,这不是归交通局管吗?”

胖的余科长说;‘噢,管理与我们无关,我们是来。。。”

“哦,我明白了,您们是来玩儿!”耿天华自作聪明地抢着说;“这就对了!这可是当代最时尚、最刺激、具有魅力的运动,它是对青少年实施驾驶技能教育,培养他们不畏艰苦、勇于拼搏精神和良好心理素质的最佳途径,是普及汽车驾驶技术的最好课堂!它最早起源于欧美。。。”

胖子忍不住了,打断了耿天华滔滔不绝的演讲:“耿总,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对你们的项目感兴趣,我们是对你们的地感兴趣。”

“嘛样?对我们的地感兴趣?我不明白。” 耿天华揣着明白装糊涂地问。

“哦,是这样,我们打算征用您这块地。”胖科长直截了当地说。

“什嘛?征地?” 耿天华惊叫起来,“不行不行,这个地不能征!”

“为什么?”

“各位领导,实话跟您们说,这个项目我们已经跟踪好几年了,是一个赚大钱的好项目。为此,我们几年前就到处找地,好容易选到这么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又花了大价钱买地,平整,盖楼,还专门到国外去采购车辆和设施,大几千万都花出去了,刚开业一个星期,你们说征地就要征了,这怎么行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耿天华的头摇的像货郎鼓一样。

“耿总,您听我说,这个是市里下达的。。。”

“市里也不行,不行不行。”耿天华打断了胖科长的话。

大家僵在了那里。

“你要好多钱?”那个瘦的科长突然问道。

耿天华说:“嘛样?”

“我问你,你想卖多少钱一亩?”

“好多钱?”耿天华心中一喜,开始触及正题了,“这不是钱的事。”

“不是钱的事是嘛事?” 瘦科长追问道。

耿天华指着窗外道:“你们也看到了,这是按照国际标准修的十车道卡丁车赛场,是国内目前唯一可以举行大型国际比赛的赛场。而且我们已经联系了国际卡丁车俱乐部上海分部,他们也来人考察过了,对这儿的环境非常满意!他们回去以后已经来电通知我们,要我们准备今年十一月份在这里举行亚洲分赛区的国际比赛,现在只有3个月的时间了!这个时候,你们说要征地,那不是开天大的玩笑!”

胖科长心平气和地对耿天华说;

“耿总,您不要急,坐下来让我慢慢跟你说。按照市里的交通建设规划,两年内必须要在这个山头架一座三千米长的公路桥,把蜀阳老区和金阳连接起来,建设大蜀阳。您刚才说的呢都没错,都是比较重要的。但是,再重要也是小局,可架桥打通市区和新区,加快我们市的经济建设,这是全市战略发展的大局。耿总,你作为本市的一位企业家、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位公民,服从大局也是你应尽的义务。您说呢,耿总?”

耿天华故作惊诧:“哦,是这样?”

贾三在一边不让了:“哎,这位领导,你不要用大帽子压人好不好?我们平头老百姓不懂这些个大道理,但是也知道,老百姓的权益也不是可以随便侵犯的,对吧?”

耿天华阻止他:“贾总,有话好好跟领导说,不要跟人家吹胡子瞪眼的!”

胖科长继续说:“耿总,您刚才说的那些因素我们都考虑到了。对于你们已经投入的资金以及造成的经济损失,我们是会考虑补偿的。所以我们李科长问你打算卖多少钱一亩。我请您综合考虑一下这些因素,给出一个合理的报价,你看怎么样?”

耿天华苦着脸道:“余科长,您这可是强人所难了。”

胖科长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耿总,克服克服吧,呵?为了国家的大局,就做出一些牺牲吧,呵?大河满小河才会涨,是不是呀?”

耿天华一脸无奈的样儿:“唉,也只有这样了。可惜了十一月份的国际比赛!”

瘦科长也站起来说:“耿总,放心,我们出的价格一定会让你满意的。你如果还想再办卡丁车俱乐部,我们帮你另选地方,保证价格、地点,都让你满意,你看行不?”

胖科长接着说:“耿总,卖地的事儿呢,是一件大事,你们回去好好合计合计,报个价过来,我们看看合不合适,大家都觉得合适,我们就成交,你说行吧?”

耿天华两手一摊:“还能咋说呢?国家的事嘛!”

 

    既然已经谈到了这个份上,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经过双方几个回合的谈判,最后这块地已三十万一亩成交。耿天华算了算账,找农民买地花了一千万,建卡丁车俱乐部前前后后花了大概五百万,一共一千五百万。而这块地的补偿就给了一亿五千万!也就是说,他赚了十倍!

耿天华狂喜了,他莽莽撞撞地冲到丁晓芳的办公室大叫:“晓芳,晓芳!”

丁晓芳不解地望着他道:“什么事?”

耿天华捶着她的桌子说:“唉!唉!政府欺负人,硬逼着我卖地,才补偿我三十万一亩,让我只赚了一亿三千五百万,亏大了,亏大了,呜呜呜!”趴在桌子上干嚎。

丁晓芳笑着打他的后脑勺:“耿天华,你装神弄鬼的,吓我一跳!”

耿天华跳起来冲到隔壁办公室,叫道:“梁二毛,二毛哥哥!赶快去安排一下今晚请客,把兄弟们都请到,大家好好地庆祝一下!”

布置完以后,他又回到丁晓芳的办公室说;

“哎,晓芳,今天是你的生日吧?”

丁晓芳喜形于色地说:“你还记得?”

“且敢不记得!” 耿天华绕到丁晓芳的后面,贴着她的耳朵说,“我已经订好了你的生日蛋糕和鲜花。今晚我先应酬一下,然后就回来给你过生日,我们好好的乐一乐!嗯?”说着在她的脸颊亲了一下,走了出去。

丁晓芳在身后叫道:“讨厌!耿天华,今晚你少喝点酒!

十五、乐在今宵

耿天华有理由痛痛快快地乐一下。他这匹头狼已经为他自己和他的追随者,打通了一条穿过林海雪原,走上金光大道的坦途,而这一切,全靠的是他的智慧和勇气,以及锲而不舍的耐性!当然,没有幺叔的撑腰,这一切也是白搭。所以,他第一个电话还是打给他,邀请他参加晚宴。

向辉一口谢绝了他的邀请,说不方便。他还告诫耿天华,低调一点,不要请外人,就自己小圈子的弟兄们乐呵乐呵行了。耿天华谨遵教诲,除了公司里的六七个高管兄弟以外,就请了铁哥们于建军和李四毛。

赵长青也不喜欢这样的纵酒场合,他跟耿天华说,自己也不能喝酒,在这样的场合别扭,喝吧自己受不了,不喝吧别人不高兴,还是别去吧。耿天华说,你是华青房地产公司的总经理,这个项目是你自己公司的项目呢!你不参加,说得过去吗?这样吧,你把大家的酒都敬到了,你走人,好不好?正好今天是丁晓芳的生日,你们也是老朋友了,你先去我家陪她说说话,我把客人应酬完、送走了就回来!

赵长青推辞不掉,只好跟耿天华一起驱车去了梁锋订好的饭店。到达时,于建军和李四毛已经在门口等候。几人一见面,兴高采烈地握手、拥抱。众人入席。

李四毛问道:“哎,华华,今天郎个喜事啊这么高兴?”

耿天华笑道:“四毛,你不晓得,公路局看中老子在关山的那块风水宝地了,出了30万一亩买过去了,买的我好心痛哦,哈哈哈哈!”

李四毛惊诧地问:“就是三哥搞的那坨?”

贾三把胸脯一拍道;“是的,咋样?安逸吧?”

李四毛说:“哇塞,安逸得板哦!那么你们今后横起走啰!祝贺祝贺!”

于建军也抱拳祝贺道:“哦,原来华华请我们来,是把那块地卖出去了,发大财了,好好好!恭喜恭喜!”

耿天华笑道:“大家一起发,一起发!三哥,你是最大的功臣,今天你说了算!”

贾三端起酒杯站起来:“什么都不说啰!来来来,各位兄弟,为了华华的生意兴隆,为了我们的友谊长存,干杯!”

众人一起起立,把酒干了。

连干三杯以后,于学军先敬耿天华酒。服务员来斟酒,被他拦住了:“哎,不行不行,华华今天发大财,要换大杯!兄弟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耿天华乐了:“哈哈哈!公安局的领导发话了,小弟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来,小姐,换大杯,倒酒!”

服务员拿过来两只一两装的大杯子,给他们斟满。两人一仰头喝了。于学军带了头,众人也都挨个效仿,除了赵长青外,都换了大杯子和耿天华喝。没一会儿的功夫,六瓶五粮液下去了,耿天华已经喝的舌头不听使唤了。

赵长青依然用他手中的小杯,一个一个地把酒敬到,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众人阻拦,耿天华说他有事,替他解了围。临走时,赵长青朝耿天华嚷了一句:少喝点儿,嫂夫人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众人忙问咋回事?赵长青说今天是丁晓芳的生日。大家愣住了。

于学军说:“什嘛?今天是弟妹的生日?华华你怎么不早说?”

众人随声附和,有的提议早点儿散了。

耿天华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端着酒杯说:“不、不管她了,女、女人算什么?啊?女、女人是衣服,想换就、就换,脱、脱了就、就丢。啊?兄、兄弟就不、不一样了,兄弟是、是手足,不、不能换、不、不能丢,啊?哈哈哈哈!来来来,喝酒喝酒!”

大家看规劝不住他,也就算了,继续喧哗闹酒。

但是于学军还是心里不踏实,这里他毕竟是老大哥,他要留给耿天华自己的时间。于是又喝了几杯后,他择机提议:

“华华,你看今天是不是就到这里?”

但是耿天华已经醉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的地步。他握住于学军的手不放:“哎,于、于哥,于领导,酒逢知己、千杯少,我们到、到楼上夜总会去接着喝!”

“华华,我看你今天是真的喝高了,还是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不、不高,不高!舍命陪、陪君子,陪君子!”

于学军劝说无用,只得说:“耿总,你不要陪君子了,还是赶快回去陪陪弟妹吧!我还有事要处理,一定得回去,你们自己玩吧。”

梁锋也在一边劝道:“华哥,还是散了吧,嫂子还在等着你回去切蛋糕呢。”

耿天华指着梁锋叫道:“梁二毛,你不要,不要跟老子屁话拉呱的!老子和你们说,于领导公、公务繁忙,可以先、先回去,别的人,一个也、也不许走!”他晃晃悠悠地扶着于学军走出包间,敬着礼把他送上车,然后对其他人嚷嚷道“走,都、都上楼上夜、夜总会去!”

剩下的人在耿天华的“挟持”下,来到了楼上的夜总会。穿着旗袍、披着彩带的小姐们排成长长的两排,娇声喊着“欢迎光临”招呼他们。一位丰满的妈咪快步迎上来:

“哎呀,这不是贾总吗?还有李科长!贵客贵客,欢迎欢迎!”

贾三道:“认识我们耿总吗?他是我们的大老板!”

妈咪故作惊讶地叫道:“哇!贾总的老板,耿大老板!太荣幸了!”

被梁锋搀扶着的耿天华含混不清地说:“别说那、那么多,把你的小、小姐统统叫过来,我、我要训话!”

“好嘞!”妈咪转身吆喝道,“姐妹们,都过来吧!你们今天要走大运啦!都过来,都过来!”

几十个小姐陆陆续续地走过来,嘻嘻哈哈地站成几排。

耿天华甩开梁锋,站到了舞台上说:

都、站好站好!我、我要给你、你们作报告!这个这个啊!我、我们白天为、为经济建设作贡、贡献,啊!你们晚、晚上为我们作、作贡献,啊!

小姐们哄笑起来。

“不、不许笑,这个这个啊!都、都是贡献吗,啊!贡献不、不分大小,工作不、不分贵贱,啊!”说着,摸索着从西装内口袋掏出一扎一万元钱,“我、我知道你、你们很辛苦,今、今天慰劳你、你们!拿、拿去吧!”甩手把钱撒向空中!

小姐们乱哄哄地抢着天上飞下来的钞票。耿天华看着乐得哈哈大笑。他干脆打开裤子拉链,掏出家伙来对着抢钱的小姐们嗤尿。小姐们尖叫着逃散,但有几个还在顶着尿捡钱。

梁锋看不下去了,他硬把耿天华架到一个包间里。耿天华一路狂笑。

 

在这段时间里,丁晓芳一直在家里耐心地等待着耿天华的归来。第一次门铃响时,她就以为是他回来了,忙去开门,结果是送蛋糕的。她想想也觉得好笑:才七点多钟,他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回来了呢?看着耿天华给她订的这个巨大的蛋糕,心中不由得洋溢出幸福之情。

第二次门铃响时,她急忙迎过去,结果是送鲜花的,那么一大扎!数了数,九十九朵玫瑰。这个家伙,想的真周到!丁晓芳心情非常欢愉。她哼着歌,把鲜花插在客厅的明代大花瓶里,又找出了几天前准备的几支大蜡烛,放在客厅的四周,点燃了,关了灯,放起浪漫的音乐,躺在沙发上,闭着眼慢慢地享受。

第三次门铃打断了她的冥想。她抬起手看了看表,九点过了,该回来了!她跳起来去开门。打开一看,却是赵长青!

“长青,怎么是你!耿天华呢?”

“哦,估计他喝多了,要休息一下。”赵长青说。

“怎么是估计?你没和他在一起吗?” 丁晓芳不解地问。

“是这么回事,我们是在一起,但我先走了,我走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那你没有劝劝他吗?”

“怎么没劝,谁劝了都不听,还非要别人也陪着他一起喝!”

 “这个人真是,最讨厌了,一喝起酒来就没玩完了,把什么都忘了!”丁晓芳焦急地说,“那么他现在在哪儿?”

 “我估计还在饭店。”

“走,我们去找他去!” 丁晓芳站起来要走。

赵长青说:“晓芳,我劝你不要去。华哥和我一起长大的,我了解他,去了可能反而不好。不要紧,他要是醉了睡一觉,醒了就回来了。我们就在这儿等他吧。晓芳,相信我,他一定会回来的。”

丁晓芳似乎感觉到他的话里有话,又没有说出来,只好说:“那,好吧。”

两人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等待着。墙上的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四周昏暗的烛光轻轻地摇曳着。丁晓芳凝视着蜡烛一点一点地消融,时不时地发出轻轻的叹息。

 

此时的耿天华,正在包间的沙发床上鼾睡。这是一种特别为这一类贵宾准备的豪华休息包间,床是圆形的,里面装着水,软软的。天花板和墙壁四周都镶着镜式玻璃,让客人看着自己一览无余。显然,这是为客人的特殊服务准备的。

贾三悄悄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位妖冶出众的女孩儿,涂着浓浓的口红。他轻轻地摇醒耿天华:“喂,老大,醒醒!醒醒!”

耿天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老大,你看我给你带哪个来了,这里的头牌,叫茵茵!”

耿天华还在迷糊着:“嗯,嗯?”

茵茵凑上去,依偎着耿天华坐下,一边给他按摩头部一边说:“老板,您今天喝多啦,不要紧,我会让您醒酒的,嘿嘿!”

贾三压低声音说:“老大,这位小姐的手法最好,包你满意。老大,我就先撤啦!”然后悄悄地走了出去。

耿天华的鼾声重新响起。

门外,几个弟兄已经唱完歌出来等着贾三,正在门厅与妈咪聊天。贾三走了过来。一个哥们问:“怎么样?”

贾三轻声说:“搞定!”众人轻笑着。

李四毛说:“是啊,华华是够辛苦的了,应该让他好好地放松放松了。”

这时,两位警察走了进来,看到贾三,严肃的面孔换上了笑容:“三爷你好!您也在这里耍啊?“

贾三忙上前递烟,说:“哦,有几位朋友在唱歌,我陪陪他们。怎么,晚上还没休息,执勤呀?”

“是啊,三爷,命苦啊。” 两位点着了烟要走。

贾三问:“怎嘛?要走啊,不查啦?”

一位警察笑着说:“有你三爷在,我们还查那样逑啊!走了三爷,记得在我们于科长那里,帮着说两句好话!”

原来,他们是于学军的手下。

 

包间里,耿天华在一种心痒难熬的状态下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一位除了三点外也是赤身裸体的妖艳女子正骑在自己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给他做胸部按摩。随着她浑圆的屁股一上一下的抬动,已经把他的下部摩擦勃起。看到他睁开了眼睛,女子娇滴滴地说:“老板,您醒啦?”

耿天华吓了一跳,他撑起身,说道:“哎呀,头好痛。这是哪里哦?你是哪个?”

女孩儿娇声说道:“我是茵茵啊,人家告诉过你的嘛。”

耿天华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夜总会里。他突然想起了丁晓芳还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庆祝生日呢,忙挣扎着要起来:“不好!忘记大事了,不行,我得回去!”

茵茵柔柔地说:“老板,这么晚还回去呀,都凌晨三点了,你太太早睡觉了。”

“什么?三点了?”耿天华看了看表,沮丧地躺倒,“唉,喝多了,误事了!”

茵茵翘起嘴角笑了笑,轻轻地解开胸罩,俯身在耿天华的胸口,用柔软白净的乳房,上下左右地在他胸前搓揉起来。

耿天华舒适地享受着,心中的内疚逐渐消退。他不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合,而是经常的事儿。可是,今天的滋味不一样。以往他是应酬客人,心思都放在客人是否满意上,因此,虽然自己也会跟着逢场作戏,也大都是兴趣索然,草草了事。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他自己的专场!是庆祝自己成功的盛宴!他可以放开心情的大乐一番!更何况贾三给他挑的这个美女,确实是容貌姣好,美乳丰臀!仰面望着头顶上的镜子,这魔鬼身段的女人在自己赤裸的身上来回起伏,刺激着他的每一个神经器官!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把她拉了下来,褪去内裤,翻身而上,把她压在身底,将酒精激发出来的浑身豪情和性欲一起,尽情地倾泄给她。

 

天空已经发白。客厅周边的蜡烛已经堆起一堆堆烛泪。还在等待着耿天华归来的丁晓芳也流出了两行眼泪。她知道,他是不会再回来给她过生日了。本来她是想等他回来时给他一个惊喜的,因为,她怀孕了!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喜还是忧了。她想到了他的前妻,现在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过日子,她就不寒而栗。和这样不靠谱的人在一起,能有什么保障呢?她开始切肤地体会到,他的前妻为什么那么早就和他离婚了。这可能就是做商人之妇的不归之路,如果这个商人之妇还有自尊的话。

赵长青见状,递纸巾给她说:“晓芳,你不要难过,华哥可能确实喝得太多了,醒不了了。”

丁晓芳突然转身看着赵长青说:“长青,你是个老实人,你和我说实话,耿天华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赵长青说:“这个,晓芳,我走的早,我真的不知道。不过,我看华哥是真心爱你的。只是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真的。”

丁晓芳叹了一口气说:“唉,长青,你真是个善良的人。”

两人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赵长青带着歉意地说:“晓芳,我觉得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带你来蜀阳。”

丁晓芳正色道:“你怎么这么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对后果负责,和你无关。”

赵长青无语了。

丁晓芳接着说:“长青,你回去吧。我衷心感谢你陪我度过了这个不眠之夜。我不会忘记的。”

赵长青知趣地站起来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不用送,不用送。”

丁晓芳含泪点点头,看着赵长青离去。她掩面抽泣一会儿,然后走到自己的卧室,收拾了行李,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耿天华家。她觉得,她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这场没有结果的感情游戏了。


十六、兄弟分家

丁晓芳的出走,让耿天华很伤脑筋,一连好多天都魂不守舍。他派人四下寻找她,甚至动用了公安局的关系,可是仍然一无所获,连赵长青也说不知道她的下落。他知道丁晓芳的性格,是个自尊心非常强的女人,一旦做出决定很难再回头。而他喜欢的正是这种有自尊的女人。过去,多少年轻的女人投怀送抱,他也就是逢场作戏,从来没有认真过。这次他认真了,却乐极生悲,酒醉误事,把她给气跑了!想到这里,他追悔莫及,大骂起贾三来:

“贾三个狗日的,明明晓得老子喝醉了,还给老子安排个鸡巴毛个鸡婆,真是个杂种!”

  梁锋在一旁不知趣地道:“华哥,我想好好说你几句。这些年来,你遇到的女人也有好几个了,大都是图你钱来的。只有人家丁晓芳是真心对你好,又能干,又有素质!你还是应当珍惜,不能再象以前那样花心了。”

耿天华更加火了,拍桌骂道:“二毛你个龟儿少屁话拉呱地不行?滚出去!”

梁锋狼狈地退出去了。

耿天华又转向坐在沙发上的赵长青,冷冷地说:“你还有事吗?”

赵长青冷着面孔道:“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新加坡的冯董昨天晚上去世了。”

耿天华一愣,惊愕地问:“嘛样?去世了?怎么会?”

赵长青说:“是心脏病突然发作。”

耿天华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突然停下脚步,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说死就死了!好事啊,这是好事啊!哈哈哈哈!长青,你不是一直念叨要建阳溪别墅吗?这下机会来了!老子马上打2000万到你帐上,你让各个建筑工种马上动起来,争取在一年内修好,销售!名字就叫做阳溪山庄!告诉你,这里面的100幢别墅卖出去,起码值两个亿!”

赵长青纹丝不动地说:“那冯董那边呢?”

“冯董?死都死逑啰,还管那么多!”

“那他的家人呢?”

“家人?什么家人?老子也没有和他的家人做生意!” 耿天华想了想又说,“哦,对了,你以老子的名义给他的家人发一个唁电,就说耿天华悲痛欲绝,沉痛哀悼,OK?”

“那冯董的投资款就不管啦?”赵长青不满地说。

耿天华不耐烦了:“哪个说不管?来人算账时再说嘛!查账嘛!老子亏损啰,还不行吗?再说了,我保证按协议约定,送他家一套别墅,可以不?”

赵长青压住火气:“华哥,你这不是坑蒙人家外地人嘛!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损了?”

“什嘛?你说老子什么?”耿天华火了。

赵长青也不示弱:“我说你这样做太没道德了,反正我做不来这种没良心的事。”

耿天华吼了起来:“什嘛?不道德?没良心?你个屁儿真的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那种!跟我快两年了,还是一头雾水。做生意能讲道德吗?嗯?讲道德能发财吗?嗯?!跟你个方脑壳说不清楚。”

赵长青倒冷静了下来,说:“华哥,你先别火。说实话,这两年,我心里一直憋屈的很,觉得很多方面和你的想法、做法格格不入。今天正好就这件事,想和你好好谈谈。”

耿天华忍住怒气说:“你和我谈?好吧,谈吧。你说。”

赵长青慢条斯理地说:“华哥,你很聪明,脑筋转的快,对朋友也豪爽,所以打小我们服你,认你这个老大。但是,你做生意的这一套手腕,我肯定学不来。说真话,我也不想学。因为我不想为了挣那么几个钱,丢掉了我做人的起码原则。这样做,我良心上不安,晚上睡不好觉。”

 “长青,有话直说,不要绕弯弯。那么你的意思是,老子做人没有原则啰!”

 “华哥,你不要激动。我的意思是,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是要讲诚信的。特别是做大事业,诚信最重要。你骗我,我蒙你,看起来可以讨得一时便宜,但长此以往,是一定要吃大亏的!”

耿天华终于搂不住了:“赵长青!你个龟儿不要跟老子讲那么多大道理!不要以为你在国外读了几本洋书,就整天卷起舌条儿说话,诚信诚信的挂在嘴上。老子做人怎么了?老子做人不如你?!你牛逼轰轰的,跟老子叫板!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老子还不知道,不就是丁晓芳的事让你一直不爽吗?挑明了说,别像个婆娘一样,憋屈在心里,难受!”

耿天华说的明显是气话,但是让赵长青绝对接受不了。确实,耿天华刚开始撩逗丁晓芳时,他心里是不爽的,怕他的老大逢场作戏,伤害了人家女孩儿。后来看他俩是认真的,也就释然了。他真心拿她当嫂子,只希望老大对人家更好一些,怎么可能有非分之想?所以听耿天华这么一说,他感到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兄弟情分了,干脆把心里的话统统都倒了出来:

“好,挑明说就挑明说!不说你对你的生意伙伴咋样,不说你对你的女人咋样,就说你最引以自豪的,对你的弟兄们吧!建国对你咋样?嗯?那么帮你,你却硬逼着他顶风作案去篡改铁路运输的车皮计划,结果丢了工作,蹲了大牢!梁二毛对你咋样?嗯?那么贴心,你整天像使唤家奴似的,喝来唤去,什么时候尊重过他的意见?对了,还有向叔,建军,贾三,你也就是利用他们,拿他们做你的保护伞、摇钱树,什么时候考虑过他们的风险和安危?你口口声声说为弟兄们,可心里面根本没有别人,就是为了你自己发财!”

这些话,句句像刀子一样剜到了耿天华的心窝里,他怒不可遏了,吼道: “你给老子滚!滚出去!”

赵长青冷笑着站起来:“华哥,不要急,我正准备和你说这事儿。说不服你,你听不进去,咱俩不能在原则问题上达成共识,我就只有离开了。”掏出钥匙拍在桌上,“给,这是我的钥匙!”甩手走了出去。

耿天华冷笑着哼哼着:“赵长青啊赵长青,老子早知道你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在老子这儿,你不过是找个舞台历练历练。早晚,你是要自立门户的!好,我成全你!我成全你!”拿起办公桌上的东西就摔,一边摔一边吼道,“赵长青你个龟儿永远记到,起码老子从来没有亏待过你!你个黄眼狗,白眼狼!”

梁锋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惊讶地看着满地狼藉,忙问他怎么啦?耿天华坐在那里不言语。梁锋就弯腰去捡东西。耿天华不让他动,这才告诉他自己和赵长青翻脸了。

梁锋大惊失色:“什嘛?翻脸?!怎么会?刚才不是好好的吗?”

耿天华说:“这龟儿说老子不仁不义!二毛,你说,老子不仁不义吗?老子对他赵长青不仁不义吗?!老子把心子挖给他吃了,他还嫌血腥臭!”

梁锋劝道:“华哥,都是自家兄弟,你别往心里去,你是哥他是弟,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几十年的老弟兄了,不要为一时意气翻脸。 ”

耿天华和缓了下来,说:“老子和他计较?不可能。是他自己摔钥匙走人的。”

梁锋说:“那我去劝劝他,把他叫回来。”转身欲走。

耿天华连忙把梁锋叫了回来,叹了口气说:“不必叫他了。我们这个庙,门槛儿低,时间长了也留不住他,就别委屈他啰!兄弟分家是迟早的事儿,就让他自立门户吧!”

梁锋丧气地一屁股坐下,说:“唉,大家处的好好的,这是妈批的什嘛事哦,非得分!”

耿天华反过来安慰他说:“算啰,天要下雨,娘要改嫁。娃儿心起大了,随他去啰!”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梁锋说:“那今后咋办?”

耿天华说: “你接替他的工作,做华青公司老总。”

梁锋惊诧地说:“我?不行不行!”

耿天华: “有啥子不行?咱老兄弟俩配合着慢慢做,那咋办?”

梁锋不言语了。

耿天华接着说:“天把你去找长青做个交接,交接时,把我上个月签约的市政府旁边的那三十亩地转给他吧。那块地的三百万定金我已经交了,剩下的大头我们就不管了。他能不能搞起来,就看他的本事了。还有,他开的那辆宝马车也不要收了,给他!”

梁锋竖起大拇指说:“华哥毕竟是老大,这样做,够意思!”

耿天华无奈地说:“唉,怎么说呢,毕竟是兄弟一场,就算是扶上马,送一程吧!哎,二毛,打听到你嫂子的下落没有?”

梁锋说:“还没有。不过,我估计长青可能会知道。我问问他?”

耿天华坚决地说:“算啰,不要问他啰!”

 

十七、另起炉灶

赵长青退出了耿天华的公司后,很快就自己注册成立了新公司——长青房地产有限公司。自然有几位原来手下的骨干跟了过来,包括从深圳和丁晓芳一起过来的模特儿小丽。

这两年,尽管他不能认同耿天华的许多经营之道,但他还是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譬如战略的眼光,谈判的技巧,决策的果断,等等。加上自己的优势和历练,他觉得自己有能力重新开辟一片天地了!于是,当梁锋代表耿天华送给他市政府旁边那块地的开发权时,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而且当场答应将来留20%的红利给华青公司。他要拿这个地块做新公司开发的第一个项目。他心里清楚,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道理,而他们之间只是经营理念的不同,并不存在着感情的破裂。虽然那天大家都在气头上,彼此的话都说的很重,伤到了对方,但事情过去了,气消了,老大还是老大,这份感情是割舍不了的。只是现在碍着面子,他不可能马上去向他赔礼道歉。

他要把他的理念从一开始,就灌输给他的员工,作为公司经营的指导方针。于是,他召集大家开会洗脑:

今天,是我们退出天华集团后开的第一次会。这次会的目的,就是要彻底纠正我们在天华集团时的旧观念、旧做法。很多人认为,房地产就是投机,就是空手套白狼。我看不是。房地产也是一项产业,也必须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的理念去管理,去经营。投机只是暂时的,也是没有前途的。政府总有一天,要下大力气来规范房地产市场,使土地买卖、建设规划、产权交易等等,都逐步走向成熟的市场经济。所以,我们要彻底转变观念,提前作好准备。

前台的小丽走进来和他耳语,说丁晓芳托她转告他,想和他见面。这真是一个臆想不到的消息!当初他们哥儿几个到处找也找不到她,原以为她已经离开蜀阳了,原来还在蜀阳!他立马向同事们告假,匆匆忙忙地和小丽一起驱车,前往丁晓芳的住处。

原来,自从丁晓芳离开耿天华以后,几个月来一直悄悄地和小丽住在一起。这些日子里,丁晓芳处于极其苦闷与矛盾之中。她后悔自己当初的轻率和冲动,但是又很留恋和耿天华一起拼搏、一起生活的那些日子。看着自己逐渐隆起的肚子,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去医院做掉,可是又舍不得。那毕竟是自己的血肉,也是自己精心付出的爱情的结晶啊!实际上真正舍不得的原因,还是在她自己的潜意识里,不甘心和耿天华就此分手。在她的内心深处,她还是爱他的:那种头狼的气质、智慧和勇气!她想等浪子回头。现在,听小丽说赵长青也离开天华集团了,她感到很诧异:他们的合作不是很好吗?怎么也分手了呢?她很担心,于是让小丽找赵长青来聊聊。

这是一套不足五十平米的公寓单元,座落在破旧的老居民区里。听到门铃声,丁晓芳连忙出来开门。她的腹部已明显隆起,脸色苍白,显得比较憔悴。见到赵长青,脸上浮起了笑容,热情地请他进屋,给他端茶倒水。

赵长青没想到她已经怀孕了,感到很惊诧。看到她目前简陋的生活状况,心里很不是滋味。沉默了一会儿,他问:

“耿天华知道吗?”

丁晓芳摇摇头。

“为啥?”

丁晓芳沉默以对。

赵长青诚恳地劝道:“晓芳,你也不要太意气用事了。你看,你的行动今后会越来越不方便,你需要人照顾!耿天华在到处找你!你这样赌气躲着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如果你想留着孩子,你就应该告诉他。毕竟孩子是你们两个人的,你不让他知道怎么行?我看,还是告诉他吧,让他来照顾你。”

丁晓芳说:“长青,谢谢你的好意。我有小丽照顾很好。你千万不要告诉耿天华,好吗?就算我求你了,好吗?”

小丽也说:“就是,不要告诉他!让他急!真是的,什么东西!我们晓芳姐对他这么好,深圳都不回了跟着他,他却在外面花天酒地、沾花惹草,真是没良心!”

赵长青叹了口气:“唉,你真是少有的犟脾气。可是,你毕竟怀着他的孩子呀。”

丁晓芳眼圈发红了:“长青,请你理解我,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其实,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只想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两人一起好好过日子。我错了,我不该和耿天华这样的人好我和他,是没有未来的。”

赵长青安慰她说:

“晓芳,你千万不要这样想。华哥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只是现在世道就是这样,大家都向钱看,急功近利,趋炎附势,不择手段,已经成了商场上的弊端!他耿天华自小好强,老大当惯了,现在又搞了这么大个企业,养了那么多人,他不适应怎么办?要适应,他就少不了商场上的喝酒应酬、逢场作戏!说真话我也看不惯这些,你是知道的。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不适应不行啊!不过他对你是真心的好,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我请你能够谅解他。既然你们已经有了孩子,我想你就看淡些吧!”

丁晓芳勉强笑了笑说:“长青,你不要拿话来安慰我了。我今天找你就是想问你,你为啥和他分手?你们那么好的哥们怎么说分就分了?”

赵长青吞吐了起来:“这个,是这样的,我们的经营理念上有所不同,还是分开来干,能够独立地发挥各自的优势。”

“吵架了?”

“也不算吵,就是互相顶了几句。”

“究竟是为啥吵?”

“细节你就不要问了,没意思。”

丁晓芳苦笑了笑:“也就是说,你也无法容忍他的那一套经商之道!你还想来说服我。”

赵长青无话可说了。

两人尴尬地坐了一会儿后,赵长青起身告辞:

“晓芳,我和香港一家公司还有个会,先走了。记住,不管你和华哥今后如何结局,我都是你在这里最可依赖的朋友,因为你是我带过来的,我有责任照顾你。你也是我回国后遇到的第一个一起奋斗的朋友!今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有什么事情,有什么困难,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要自己撑着!”

回过头,他又交代了小丽几句,就和丁晓芳告别了。

丁晓芳送他出门,看着他的汽车远去,一阵苦楚涌上心头。她为自己当初一时意气做出的草率选择而后悔。

 

赵长青赶回公司时,两位香港客人已经在接待室等候。他连忙迎上前去,互相交换了名片。一看名片,是香港长江物业策划管理有限公司的两位代表。这家公司是陈行长介绍过来的,其中的一位张董事,是他在英国留学时的香港同学。

赵长青连忙握着张董的手说:“张董,欢迎欢迎!陈行长说你们是香港最著名的建筑策划与管理公司,幸会幸会!”

张董说:“赵总既然有所耳闻,那么我们的交流就容易多了。这是我们公司的业务介绍,请您过目。”说着递上了公司画册,“我公司专门为香港和内地最具潜质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提供建筑设计、营销策划和物业管理等一条龙服务,这些都是我们帮助内地客户成功推出的一些高档楼盘。这是深圳的,这是大连的,这是上海的,他们都取得了很好的销售业绩。”

赵长青一边翻看画册一边说:“好,好,设计别致,式样新颖!那么,我给诸位介绍一下我们的项目?”

张董说:“赵总请。”

赵长青展开了地块图纸,介绍说:“我们这块地在城东,紧邻市政府。地的左侧沿着秀水河,所以我们取名为“东城水岸”。潜在住户瞄准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企业高管和附近的学校教师,定位在文明高尚小区。所以,想请你们按照国际化、人性化、智能化的标准进行策划和设计。“

张董边看边点头说:“嗯,很好!从欧美城市住宅建设的分布格局来看,城东大都是高档小区,售价往往远远高出其它地段的楼盘。您的地又紧邻市政府,增值潜力无限啦,赵总!所以,贵公司的建设定位是非常有远见的,赵总不愧是在美国留学的专家,与我们的看法不谋而合。我们一定会按照您的意图,高标准、严要求地进行楼盘设计。”

赵长青接着说:“我想,既然有这么好的一块地,那么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本市作为一个地级市,至今还没有一个称的上是国际品牌的楼盘,我就想把我们的“东城水岸”做成这样的品牌!鉴于此,我想和你们的合作将是全方位的。也就是说,不仅是楼盘设计,包括营销策划和物业管理,都委托你们来搞,我们在新闻媒体上,都以两家联合开发的名义打广告,你们看怎么样?”

张董竖起了大拇指:“哈哈,赵总果然是大手笔!按照您的思路发展下去,我相信赵总您将来的企业,也一定是具有国际品牌的房地产知名企业!赵总,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我们非常乐意和您这样的企业领导人合作!”

赵长青高兴地一击掌:“好,一言为定!不过,张董,不瞒您说,我回国不久,事业刚刚起步,做这么大的一个项目,资金上远远不足。您看在代理费用和支付期限上,能不能给一些优惠?”

张董笑着说:“赵总,您过虑了。我们看重的不是一笔头的交易,而是合作方的潜质。既然您提出联合开发,那我们就以我们的服务作为投入吧。我们一分钱不收,您到时考虑给我们10%的楼盘产权就行了,怎么样?”

赵长青哈哈大笑起来:“张董果然精明!好,我同意!咱们共同努力,实现双赢!”

就这样,赵长青在谈笑之中谈妥了和香港长江物业的合作联营。双方商定择日签订联营协议。

 

赵长青要做的第二件大事,就是解决建设资金问题。第二天,他就把陈行长约到了一个演艺酒吧的包厢。他对这种场合情有独钟,可能与他刚回国时在深圳的经历有关。

酒吧的楼下,来自俄罗斯的艺术家们在表演热歌热舞。赵长青与陈行长西装革履,站在包厢的阳台上用望远镜观赏。一会儿,俩人走进包厢。赵长青打开一瓶陈年的法国波尔多红酒,在两个高脚杯斟了一半,递了一杯给陈行长:

“来,陈行长,干杯!”

“干杯!”

俩人一饮而尽。

陈行长说:“赵总,听说你和耿总分手了?”

赵长青叹了一口气:“唉,没有办法。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与谋。”

陈行长理解地说:“是啊,你是喝过洋墨水的,耿天华呢,土生土长。一起共事,观念上难免发生冲突,分手嘛,也是迟早的事。”

赵长青说:“说起来,我还是蛮佩服他的。精明过人,善于交际。但办企业,我认为光靠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

陈行长附和着说:“是啊,办企业可是一门大学问啊,要管理有方,经营有道啊!”

赵长青和陈行长击掌:“呵呵,陈行长,你一语道破!我和耿天华的分歧就在这一点上!他太注重于个人算计和江湖义气,而我更看重企业的经营之道!这个道,就是信誉和品牌。”

“说的好!在我看来,他是暴发户的心态,追求的是不择手段、一夜暴富。而你是企业家的观念,追求的是怎样一步一步地把企业做实、做大、做强!”

“知我者,陈兄也!来来来,为了我们的共识,干一杯!”

这次俩人斟了个满酒,一饮而尽。

觉得火候已到,赵长青试探地问:“怎么样,陈兄,你这么有见识,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创业?”

陈行长忙推辞:“我?不行不行!我哪干的了这个!”

赵长青笑了:“呵呵!陈兄,我知道你怎么舍得你那行长的宝座。是啊,这么好的位置,怎么舍得丢掉,来经受下海的风险呢?”

陈行长辩解道:“哎,赵总,这你就说错了。商海沉浮,方显英雄本色。我是没有遇到好的机会,否则,我早就丢掉这份替公家看钱柜的无聊差事啰!”

“陈兄,现在就有这么一个机会!”赵长青凑到陈行长的耳边小声咕唧,一边伸出了两个手指,代表着公司20%的股份,问道:“你看怎么样?”

陈行长惊异地说:“这样,行吗?”

赵长青说:“怎么不行?辞职经商,天经地义,政府也是鼓励的。关键是要选择合适的时机。待我把钱挣到手,把贷款还清,你就过来,怎么样?”

陈行长直截了当地问:“需要多少?”

赵长青说:“地价一千五百万,出地平再有一千五百万,一共三千万,就这么多了。我和你介绍的长江物业也签约了,他们入股联营,不要一分钱。”

陈行长思索着说:“嗯,这可是件大事,我得好好考虑一下。”

赵长青继续加油:“行,你考虑一下。反正公司财务总监的位置一直给你留着,你什么时候方便下海了,就什么时候上任,OK?”

陈行长说:“OK,很有吸引力!COME ONCHEERS

赵长青的第二件大事也解决了。很快,他就和香港长江物业策划管理有限公司签署了联营开发“东城水岸”房地产项目的协议,并且在市领导的莅临指导下,举行了隆重的项目破土动工仪式。这件事成了当地的大新闻,因为它是本市第一个货真价实的国际合作开发房地产的项目。长青公司刚刚起步,就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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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亦悲亦喜

耿天华在报纸上看到了这条新闻:长青房地产公司与香港最著名的长江物业公司联营开发本市最佳楼盘东城水岸。他在办公室愣愣地看着报纸,好一会儿,突然愤怒地撕烂报纸,冲着梁锋大发脾气起来:
“这个憨死儿搞哪样鬼哦!一个项目没做,刚从老子这里拿走一块地,就烧包得不知道姓啥子啰!,还找个香港的公司来忽悠,净搞些虚头巴脑的东东,还什么联营开发,联营个卵!梁二毛你告诉我,他哪来的钱这么折腾,啊?!我告诉你,他赵长青一定输垮杆,你相不相信?嗯?!这个憨死儿!”
梁锋不知所措地听着他骂街。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耿天华不耐烦地拿起电话说:“喂!找谁?”一听是向辉幺叔的电话,立马转变了语气。
向辉打电话给他,说西川钢铁厂的顾厂长升任副省长了,让他借这个机会安排庆贺一下。耿天华一听,立马忘掉了刚才的烦恼,答应向辉,一定按照最高档次来接待。他觉得自己的好运又到了,赶紧让部下准备迎接顾省长的驾临。

这时候,天华房地产公司修建的度假村已经接近竣工。耿天华决定把接待地点就放在自己已经装修好的豪华会所里。他让贾三找来了几个夜总会的漂亮小姐,那个和他有过一夜情的茵茵也跟着来了。几个美眉在游泳池里像美人鱼似地游来游去。
果然顾云龙很喜欢这一口,一走进会所,立即喜不自禁,也顾不上尊严地就宽衣解带,跳进游泳池和女孩儿们嬉闹起来。耿天华则和他的随从一起,拿着浴巾浴袍在池边上等待着。直到向辉来了,顾云龙才爬上来。
耿天华递过浴巾给顾云龙擦身,又伺候他穿上浴袍,然后三人在泳池边坐下,边喝茶边欣赏美女。
顾云龙转过头去,指着周围的一大片别墅说:“这是你开发的?”
耿天华连忙站起来应道:“是的,顾省长。”
“可以呀,做的不错啊!”
向辉附和道:“小耿的这片房产可是风水宝地呀,我看起码值几个亿!”
耿天华说:“多谢领导关心,多谢领导关心!”
顾云龙挥挥手:“坐下坐下!耿总,你很有实力呀,在国家今后的西部大开发战略中,你们这批先富起来的企业家,一定要带头做贡献啊!”
耿天华小心地问:“领导有什么最新指示?”
顾云龙点了一支烟,慢悠悠地说:“我刚从北京开会回来。这次,国家部署了“十五”计划期间的西部大开发战略。上面将有大笔资金分期分批地投入我省,重点扶持贫困地区的经济发展。这对于我省来讲,可是个难得的机遇呀!”
耿天华一头雾水地问道:“那么顾省长,我们能做点什么具体的贡献呢?”
顾云龙笑了:“你们? 哈,大有作为,大有作为!中央的巨资投放不是盲目的,而是针对具体扶贫项目的,同时,也是和地方政府和社会资金配套的。也就是说,谁有好的扶贫项目,又能拿出足够的配套资金,扶贫开发款就拨给谁。耿总,你可要努力啊!”
向辉心领神会地道:“关键是要立好项,要下去好好调研,找出真正有利于贫困地区经济发展的实业项目,上报审批才有把握。是吧,顾省长?”
顾云龙哈哈大笑起来:“看看,还是向主任的政策水平高,一下子就点题了!我这次到你们市里,就是来调研的,哈哈哈哈!”
向辉连忙说:“小耿,顾省长已经给你这么具体的指示了,还不赶快谢谢顾省长?”
耿天华小鸡琢米似的点头:“谢谢顾省长关照!小的不才,一定在阳溪山庄留一套最好的别墅,欢迎顾省长随时过来度假!”
女孩子们从游泳池里一个个水淋淋地爬了上来,打断了男人们的对话。顾省长忙迎着茵茵走过去,给她披上浴巾。茵茵非常知趣地依偎到他的怀里。俩人勾肩搭背地走到更衣室去。很快,就传来了茵茵的浪叫声,引逗的外面等待的男人们心里痒痒的。待到顾省长心满意足地走出来,耿天华才把大家领到会所的餐饮包房里开席。
这一次,耿天华更是舍命陪君子了。他不仅和顾省长喝了大杯的高度五粮液,还和他的随从挨个喝了大杯。他的向叔当然也是要敬大杯的。那个和他有着一夜情的茵茵,自然更不会放过他了,猫一样圆睁着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向他抛媚。这只妖狐,一会儿倒在顾省长的怀里撒娇闹酒,一会儿又来搂着耿天华的脖子喝大交杯,整的男人们不仅开怀大笑,还惹出了许多关于醋的话题。在这样欢闹畅饮的氛围中,一向牛饮的耿天华也罩不住了。他开始感到天旋地转,每个人,不管是面部狰狞的领导们,还是妖媚如狐的女人们,都在自己周围转了起来,最后,终于轰然倒下:他脑中风了!

就在同一天,丁晓芳也临产了。她在家里突然感觉到腹部异常疼痛,痛的在床上打滚。小丽在一旁束手无策,赶紧打电话向赵长青求助。赵长青赶到,和小丽一起搀扶着丁晓芳出门,开车疾驰赶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护士紧急送丁晓芳去手术室,赵长青护送着痛苦的她,紧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就在耿天华和茵茵喝酒喧闹的同一个时间段,丁晓芳在产房里艰难地分娩着;耿天华中风时,他和丁晓芳的婴儿也哇哇落地了!

耿天华脑中风后,会所的护士立即对他采取了紧急救护措施,然后用车把他迅速送往医院。经过医生几个小时的急救,命是保住了,但也落下了脸部轻度麻痹的毛病。巧的是,他也是在市第一人民医院治疗的,只是在不同的楼层而已。所以,陈长青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到医院告诉丁晓芳,劝她和他一起去看望耿天华。
丁晓芳听说后,非常震惊!她对他的不可预见的前途作了多种猜测,就是没想到这一点。现在,她回避不了了,她必须抛弃一切前嫌,去安慰他,去照顾他,因为,他现在是孩子的父亲了。于是,拖着产后虚弱的身体,她在赵长青的陪伴下,去到耿天华的病房。
他们先来到医生办公室,打听耿天华的病情:
“医生您好,我是耿天华的家属。请问他的病情怎么样?要紧吗?”
医生抬起头,怪异地看着丁晓芳:“你是病人家属?怎么到现在才来?”
陈长青忙解释说,病人发病时,他的爱人正在妇产科生孩子。
“你们两口子够忙的噢!”医生面无表情地讥讽了一句,“命是保住了,再迟一点送医院抢救,就难说了!”转头责问丁晓芳,“哎,我就不明白了,你是他的家属,平时也不管他的啊?怎么能允许他喝那么多酒?嗯?!病人本身就有严重的高血压和高血脂,加上长期过度饮酒和不健康饮食起居,自然就引发了脑血管病变,造成中风,轻则偏瘫,重则丧生!晓得吧你们!”
“那么,医生,他会瘫痪吗?”丁晓芳急忙问道。
“还好啦是初次发病,目前看也就是声哑口歪。但以后一定要绝对禁酒!彻底改变不良饮食习惯,多运动,少情绪波动。否则,我看迟早有一天要见阎王去!”
“那么医生,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可以是可以,但只能待一会儿。病人现在还没到恢复期,病情还不太稳定。”
丁晓芳和赵长青千恩万谢,出来后在走廊上商量,决定暂时不告诉耿天华孩子的事儿。说好后,就在护士的引领下来到耿天华的病房。
这是一个单身病房,空间宽敞,设施齐全。耿天华插着氧气、打着吊瓶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他俩进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没想到,丁晓芳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脸颊抽动着,哆哆嗦嗦地从被单里伸出空余的手来。
丁晓芳忙走上前去,握住他的手,坐在他的床边,眼泪像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爱恨交织一起涌上心头。
耿天华歪斜着嘴,努力地想说话,被丁晓芳用手指制止了。
大家就这么静默着,许久许久,直到护士们进来换药水,撵他们出去了,丁晓芳才开口说:“你好好养病,不要想别的。我每天都会来看你的。你今后要听医生的话,自己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再拿命去拼了!”
说完,她俯身下去,用脸贴了贴耿天华的脸。
耿天华愧疚的泪水流了下来,和丁晓芳的泪水会合到一起。这是他们彼此之间思念的泪,和原谅的泪。看到这一幕,站在一旁的赵长青也深受感动,他悄悄地摘去眼镜,擦了擦湿润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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