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玫瑰的故事》更惊涛骇浪,作者亦舒的人生
热播大剧《玫瑰的故事》,不少人慕名去看了几集,都说“很想报工伤”。开场就一出中国式狗血,全然不是原著里“亦舒女郎”那个味儿。难怪,这剧一定要请刘亦菲来演。刘亦菲美得石破天惊,才让“天下男人为我痴狂”的恶俗剧情变得合理。如果不是刘亦菲的美貌和流量撑着,《玫瑰的故事》改编成这样,早就被骂爆了!而一个有趣现象是:即便骂声一片,只要亦舒的小说改编成影视剧,“亦舒女郎”永远有热搜霸屏。剧版《玫瑰的故事》中的黄亦玫,是“亦舒+玫瑰”的缩写,是对亦舒的致敬。亦舒写了300多个爱情故事,“亦舒女郎”也曾精彩绝伦。女孩们曾纷纷模仿“亦舒女郎”,就像如今无数人在追捧刘亦菲。甚至,把成为“亦舒女郎”作为人生目标。但这些都不如亦舒本人的婚恋故事惊心动魄。亦舒15岁成名,19岁生子,22岁离婚,25岁抢了闺蜜的男友,又潦草离婚,晚年拒绝见大儿子,和二哥倪匡老死不相往来。这些惊涛骇浪式的感情生活,至今为人津津乐道。和黄亦玫一样,亦舒也有一个大她11岁的哥哥倪匡。亦舒15岁的一天,她突然告诉倪匡:哥,我写了一篇小说。倪匡拿去发表,因文风灵气逼人,很快就有报纸抢着要,甚至有人找到她哥:请代向亦舒说我们想刊登她的小说,条件只管提。
成名早,亦舒恃宠而娇,她的坏脾气和她的作品一样出名。就连报社的编辑们都要提醒新人,不要去催稿:你们不要得罪亦小姐,她未够年龄,杀人不用偿命的。中学毕业后,亦舒放弃读大学,一心专注在写作。17岁,她被金庸邀请去《明报》做记者。不久,她就遇上了初恋蔡浩泉,爱他爱得痴狂。为了嫁给这个贫穷画家,“恋爱脑”上头在亦舒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父母反对二人结婚,18岁的亦舒就大着肚子回家,甚至以死相逼:“如果你们不让我跟他在一块,我就去死!”最终父母无力阻拦,她如愿地嫁给了蔡浩泉。隔年就生下儿子,取名为蔡边村,那年她才19岁。然而,恋爱脑却解决不了没钱的婚后生活。柴米油盐水电哪一件不要花钱,养娃的压力也很大,夫妻俩不断争吵。况且蔡浩泉是一个浪荡不羁的艺术家式男子,不适合当父亲。吵累了,亦舒快速离婚。那个年代,年轻女孩带着一个2岁的儿子,将会寸步难行。所以,儿子归蔡浩泉抚养。亦舒对待爱情,就像刘亦菲在剧版《玫瑰的故事》里一样:一旦爱上了,她炽烈而痴狂。一旦决定离开,她会头也不回,果决到近乎无情。如果说亦舒的第一段婚姻是青春莽撞,她的第二段婚姻则相当狗血又刻骨铭心。离婚后,没多久亦舒在TVB认识了武打演员郑佩佩,逐渐成为闺蜜。彼时,郑佩佩的男友是演员岳华,俩人的感情分分合合。亦舒和郑佩佩、岳华三人经常一同出入。慢慢地,亦舒就喜欢上好脾气的岳华。她用了一些小心机,说自己有夜盲症,岳华就送她上楼。郑佩佩很传统,她选择退出这段三角恋,去美国嫁给一个富二代原文通。岳华就开始和亦舒同居。年轻时的亦舒曾这样“插足”、“雌竞”,也一样被骂惨了。但特立独行的她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就是要高调秀恩爱。甚至,她还在《明报》发了一篇文章:《亦舒为什么爱岳华》。罗列岳华是“二十四孝老公”,一脸娇妻幸福。如果故事能这样顺利发展就好了。但是,郑佩佩嫁入豪门并不幸福,众人以为她当阔太太,实际上,她不过像个生育工具人:“一定要生儿子”是她的生育kpi。在20年里,她怀孕8次、流产4次,最后生了三女一男。婚姻苦闷,郑佩佩写信给前男友岳华倾诉,结果被亦舒发现。本就缺乏安全感、容易嫉妒的亦舒,十分生气。一怒之下,她将这封信向报社公开。港媒最嗜血,信件内容经由媒体的的渲染激化,本就艰难的郑佩佩在豪门家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豪门讲究名节,郑佩佩差点被扫地出门。这封从美国寄来的信像一道闪电,也劈开了亦舒的第二次婚姻。岳华爆发了,直接提离婚,亦舒下跪求复合也没用。就像她写进书里的那句话: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都是错。就这样,婚姻又一次狼狈收场。离婚闹得非常难堪,他们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后来他们俩都移民去了加拿大,甚至在同一个电台工作,碰见都当彼此透明。亦舒在书里写道:不知道当初自己的眼光怎么到如此,别人家的男友分手都还能好模好样做朋友,偏偏自己的龌龊愚蠢惨不可言。这段感情破裂让亦舒太受伤、太痛苦了,为了疗伤或圆满,她一次次在小说里幻想和岳华的大团圆:她小说中的大多数男主角都有着岳华的影子,共用名字“家明”。她一次次写失恋、受伤,正如刘亦菲在《玫瑰的故事》中一样:打碎房间里的东西、撕烂曾经爱的证据、删除对方的号码。很多观众看了就很共情,说是演自己分手的痛苦。但是这种伤痛,最后都会被一个灵魂伴侣“家明”来抚慰。在爱情中,她不断用下一个男人来抚慰上一个男人留下的遗憾,却从未停下来看向自己。结婚两次,离婚两次的亦舒,才27岁。她已经心灰意冷,不再像以前一样满腔热情去追求爱情。这次她看向了自己,了解自己想要稳定的生活。直到40多岁,相亲认识了港大教授,婚后移居加拿大。亦舒早已财富自由,依旧笔耕不辍,写了300多本书,堪称“文坛劳模”。老来得女,她每天5点起床写作,只为白天能伴女儿读书。但她与第一任丈夫所生的儿子蔡边村,却30多年没见过母亲。2013年,蔡边村专门拍了一部影片《母亲节》,纪录他寻找生母的经过和心路历程。然而,亦舒始终拒绝见这个儿子,只在微博上贴出短篇《妈》里的对话,表达抽象的母爱:还有一句未说出口的话,是她不愿提及的一地鸡毛:你父亲已经浪费了她的前半生,现在你又要去浪费她的后半生?亦舒的决绝又一次引来很多骂名,审判她“抛夫弃子”,姿态难看。然而,父权社会结构对女性不友好的环境,所谓“嫁对人、为孩子牺牲自我”亦是一种暴力绑架。如今再看,女性为了保持自我的完整,绝情一点,评价“这个女人够狠”,不应是贬义。虽然写了300多本言情小说,但已在爱情里吃够苦头的亦舒并不认为“恋爱大过天”。而内娱每次改编,总是围绕着爱情转,惯性地忽视女性友谊。剧版《玫瑰的故事》,刘亦菲和四个男人的爱情被改编成主线。但玫瑰和苏更生在一起的氛围感、守护感,超过了任何一个男性。剧版《我的前半生》更离谱,改编成“两女争一男”狗血剧情,还塑造出一个完美爹味的靳东。亦舒经常夸她欣赏的女性,不断写女人之间相互扶持的友谊。《流金岁月》,从蒋南孙的名字就知道,她更想探讨的问题是:女性价值,和蒋南孙与朱锁锁之间真正肝胆相照、患难与共的女性友谊。女人对女人的友谊是什么呢?是比男人更有稳定韧劲的支撑;是她们性格不同,却又相互懂得;是她们有不同的追求,却又看向彼此,为彼此的成就而开心。就像南孙和锁锁那样,“我成功,她不妒忌,我萎靡,她不轻视,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那么,亦舒过时了吗?她写爱情故事,乍看是恋爱至上,如《玫瑰的故事》里玫瑰为了爱情打算辞职,追随男友去巴黎。其实亦舒很清楚地看到,在当时的香港,本质仍是男权社会。她打破恋爱幻梦,写种种爱情故事都在告诉女读者:“唯一出路在于自己保护自己。”一个人终究可以信赖的,不过是她自己,能够为她扬眉吐气的也是她自己,我要什么归宿?我已找回我自己,我就是我的归宿。她吐槽婚姻像黑社会:子君说:婚后生活不堪一提,婚姻犹如黑社会,没有加入的人总不知其可怕,一旦加入又不敢道出它可怕之处,故此内幕永不为外人所知。她强调女性要留在牌桌上:无论如何要有职业,一个女子要先凭双手争取生活,才有资格追求快乐、幸福和理想。她强调金钱很重要:最清高的生活往往需要极大一笔金钱支持,否则怎能悠然见南山。小说写的是爱情,实际上她是写出爱情的脆弱和无常,写女性在这冷酷父权社会中的生存处境。不过,亦舒的小说有自己的局限。她过分强调姿态好看,无疑给女性强加了一条镣铐。她书中的女性,事业再好,最后总归会嫁一个家境优渥的家明式好男人,才算人生圆满。对女性幸福的理解,又退回“真爱至上”的狭窄空间。亦舒和她的“亦舒女郎们”,始终走不出父权婚姻制的逻辑,渴望进入婚姻而“上岸”。亦舒的女性主义很不彻底,正如上野千鹤子在《始于极限》中的对谈:有些女性至今还盼着男方提出“请和我交往”,否则就坐立不安,但在工作中又步步高升,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她们身披浪漫爱意识形态的余香,带着男权的伤痕,捧着老一辈交到她们手中的尊严,还有自己决定自身价值的自由,但她们一样都不舍得抛弃,只得东奔西跑,手足无措。所以说,上个世纪的亦舒,无法指引活在当下的中国女人。当代女性的出路,从来都不是找一个家明式好男人,在婚姻中阉割自我,在家庭琐事中淹没自我。不是成为更好的自己,而是更好地成为自己;是活出完整的自己,是每一位女主都有为自己的野心和欲望,争取的权利。
5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