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孩子们去吃饭,车从后街穿过。后街车库门口有三个青少年,两女一男,席地而坐。他们在抽菸,烟雾很大。也可能不是抽菸,而是电子烟,甚至可能是大麻。男生站起来,清清嗓子,一口痰吐到水泥路面上。
这样的场面我见过多次,但不到十岁的小朋友第一次见到。车开过去了他还在回头看。他问:“原来teenager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只好回答:“有一些teenager可能是这个样子,但是不是所有的teenager都是这个样子。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有人选择好的,有人选择不好的。你的人生,全看你自己怎么选择。”
也就是我一直给小朋友灌输的理念。而我心里的呐喊不能说出来:“选坏的比选好的容易多了,千万别选错啊。”
过了几天,在公园遇到另一个家长。他的孩子和我的孩子是同学。我们谈到玩电脑游戏这件事。
他家孩子六岁时接触电脑游戏,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他们只好完全禁止孩子玩电游,一年仅仅在生日这一天允许孩子玩一天。那个家长无奈地说:“一玩就完全陷进去了,上瘾,无法摆脱。没办法,电脑游戏就是针对人性弱点设计的。”
我完全同意。小朋友半年前参加篮球营,回来以后自己用学编程的电脑下载了Roblox。而此前我从未和小朋友提起过电子游戏。我心里暗想不好,瞒不住了。此后果然,电脑游戏成为我们母子的日常对峙焦点。最让我无法容忍的是,小朋友一玩游戏,就开始情绪激动,骂骂咧咧,好像变了一个人。我也只能下禁令。无法完全禁,我也不打算完全禁。但是在我的能力范围里,必须尽可能地限制。
只能说,这一届家长,太难了。
难就难在我们进入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电子设备,电脑游戏,声,光,色,动作,全方位的循环刺激,连大人都会沈迷,何况孩子。毒品不是新鲜玩意,但是现在这个时代的观念却在人类历史上最激进也最新潮。大麻也合法了,注射毒品还要提供安全屋。这其中的逻辑,叫家长怎样和理性思维还有待发展的孩子解释得清呢?
同样新潮的还有对待性取向的态度。性取向源于基因,我相信这一点,所以倒不那么担心。但是人除了生理,还有心理。心理上,人可能从众,可能趋同,可能叛逆,更可能迷失。认清自己是谁,是一生的任务。孩子三岁时,我带他去看过自豪大游行。现在孩子快十岁了,我却失去了再带他前往的勇气。
我能做的,只有不断地灌输和引导,不断地设限,哪怕要“用强”,也在所不惜。
但是我的势力范围,只在我自己的家门内。孩子是社会动物。他在篮球营里知道了电脑游戏,他在后街看到了抽菸的青少年,他在学校参加了性取向讲座。他不可能不接触到让我担心的一切。
想起这些我心里就开始埋怨政府,加拿大的现任政府。政府该做的,是守住底线,而不是探索前线,是制定基本规则,而不是左右个人选择。孩子和少年都还没有学会掌握分寸。政府做一分,到了个人层面,可能就变成做五分,甚至十分。以“自由”之名释放出来的人性欲望之毒,政府就不怕害了下一代吗?
所以我心里暗暗祈祷,下次大选,让我们有一个保守一点的政府吧。实验做得够多了,可以消停了。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保守”的呢?回忆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尝过禁果,走过弯路,出过格,逆过反,所幸有惊无险走到今天。那么大概,从激进变成保守,是为人父母的必经路径吧。
这样一想,我心情稍微放松了些。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挑战和难题。我妈妈当年大概也觉得很难。我们这一届家长,大概也不算更难。毕竟,人都是人,一代一代都一样。日出日落,往复循环。
可是也只能说心情稍微放松了些。加拿大日去参加庆祝活动,场地旁边就是光明正大的赌场。小朋友问:“妈妈,我可以去赌场吗?”
我说:“不行。”
小朋友说:“那等我成年了,可以去吗?”
我说:“到时候你自己决定去不去。”
小朋友说:“我要去!不过妈妈,我想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我想你在旁边提醒我,不要让我输光最后一点钱。”
我说:“那你最好等到你自己能够自控了,不会输光最后一点钱了,再去。”
我还是只能抓住机会给他“洗脑”,培养他的理性思维。不然我还能说什么呢?他又不是不知道赌博不是好事。可是巨大的赌场就堂堂正正立在那里。
身为家长,具体而微,任重道远。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力而为了吧。
文/语冰
版权归Vansky所有,转载请标注链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