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埃塞俄比亚隔离酒店的大堂,站满了等待回家航班的中国同胞。
在坐上回家的飞机之前,每一秒都是变数。3万多元的单程机票说取消就取消;为了赶一趟好不容易抢来的航班,冒着生命危险,连夜坐车穿越“死亡”公路;终于躲过熔断,扛过检测,又因为不靠谱的航空公司,被无限期滞留在中转国家……
“现在能回国,相当于中了彩票”,而更多人,可能连买彩票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场耗尽力气的回家之旅。然而,熬过这一劫,并不意味着结束。
晴天霹雳
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在几分钟前,Hola和朋友还在嘻嘻哈哈,挤在一起追剧、吃零食。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10月31日,中国驻尼日利亚大使馆公布了回国新政:当地时间11月7日0时起,自尼出发搭乘直飞航班回国的人员,需要在登机前48小时内,完成核酸和血清IgM抗体的“双检测”;获得“双阴性”的证明后,向驻尼使领馆申领健康码。而对自尼出发,经第三国中转乘机回国的人员,需要分别在尼日利亚和中转地登机前48小时内完成相同的流程。
在此之前,多个驻外使领馆也发布了内容相似的公告。“双阴双检”,已成回国定局。
Hola回国的机票已在10月中旬买好。按照计划,11月19日,她会从尼日利亚的卡诺出发,经由首都阿布贾飞往开罗。在开罗机场中转5个小时后,她就能坐上回家的飞机。“双检”这一声晴天霹雳,让一切翻盘重来。
核酸检测是“老要求”,但原先的规定是在登机前72小时内出具阴性报告。新政不仅缩短了有效时长,还增加了IgM抗体和中转地检测的要求。
IgM是什么?怎么测?尼日利亚有没有检测机构?能不能在48小时内出结果?
核酸阴性,IgM阴性,代表被检测者是“康复者”或者“未被感染的正常者”。(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中转地“双检”又该怎么操作?尼日利亚还没有开通直飞中国的航线,要想回家,必须中转。
原定的行程中,她只在开罗机场呆5个小时,任谁也无法完成“双检”要求。这意味着,为了检测,她必须入境埃及,在人生地不熟的开罗停留至少两天。
所有准备工作,重头做起。
政策在收紧,回家相当于“买彩票”,改签也没有那么容易。
为了回家,一股脑儿加了好几个票代和机票群。(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每周,埃及飞广州只有一班飞机,上座率不得超过75%,这是民航局的规定。
即便“中了奖”,抢到了票,也不一定能走。因为如果之前的航班,入境后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的旅客人数达到5个,该航线航班将被熔断,暂停运行1周;达到10个的,暂停运行4周。
“双检”突如其来,政策说变就变。夹缝中的Hola觉着异常煎熬。她急着回国考试,如此一来,很可能被耽误。
Hola不敢和父母倾诉。她刚毕业,就不顾父母反对来非洲工作,现在发生变故,只能憋着,况且“告诉爸妈,他们只会更紧张。”
等待期间,Hola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盘旋,“还能回家吗?”
一波三折
11月4日,驻尼使馆公布了指定的“双检”机构。3天前,驻埃及使馆也公布了其认可的实验室与医疗中心。这意味着,Hola不必再为检测担心。
然而,同样是在当天,民航局发出了第十份熔断指令:埃及航空10月23日入境的MS958航班,核酸检测阳性旅客6人。自11月9日起,暂停该航线航班运行1周。
“是我的航班!”Hola心里一惊。
好在她足够幸运。成功改签后,她只需要提前两天到达开罗,进行二次检测,回国的航班还是19号起飞,那是MS958被熔断后复飞的第一班飞机。
她踩着点,得以“死里逃生”。相比之下,同事Rigin的运气就没那么好。她的航班在熔断期内,机票被取消了,只能等待票务安排。
截止至1月5日,民航局已累计向中外航空发出熔断指令147次。
11月5日早晨,6:59分,Rigin迷迷糊糊醒来,一看手机,票务在凌晨5点30连续给她打了7通电话。
“11月7日,MS878,阿布贾飞开罗。11月10日,MS953,开罗飞杭州。可以吗?”
“着急,速回我。”
“就一张票,让他们尽量留着,等你的确认。”
“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吗?已经5号了,7号就要飞,她还得提前去阿布贾做检测。从卡诺到阿布贾也已经没有时间合适的机票了。倒是可以坐车去。但是尼日利亚治安复杂,长途车程一般要带上大兵。她一个女孩子,安全吗?
来不及也得来得及,不安全也得安全,Rigin还是决定拼一拼,赶这一趟。她赶忙联系司机,收拾行李。当晚,她从卡诺出发。
在浓郁的夜色里,车辆一路飞驰。路上车胎还爆了两次。在近10个小时的连夜跋涉后,她到达阿布贾,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熔断,是听天由命的事情。在此之下,幸运成为了一种比较级。对比起Hola和Rigin,乐乐的运气可能更差。
31岁的乐乐在埃塞俄比亚工作。8月,他买下第一张回国的机票。假如一切顺利,11月6日,他会从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出发,经由迪拜中转,飞往广州。
进入10月,疫情反弹,频繁的熔断找上门来。
自10月末以来,EK362,这班本该载乐乐回家的航班,就被取消了3次。他反复改签,又反复失败。
最后,阿联酋航空直接告诉他,后头航班都没有位置了,请排队,无论是头等舱、商务舱还是经济舱,请等到2021年3月,“如果有人退票,我们会安排您优先登机”。
“你说,这个形势下,怎么可能有人退票?”
假是提前请好的,接班的人也到位了。行李收拾好快两个月了,却没机会上路。
11月14日,汉莎航空突然宣布,在德国的法兰克福机场设立快速检测中心,为赴华旅客提供“双检”。这本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奈何没人愿意冒险做“探路者”。
乐乐决定搏一搏,“闯,还有一线希望”。
行李收拾好3个月后,乐乐终于拖着它来到了值机柜台前。(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他马上联系了票务,买下一张约3万元的机票。
16日,两天后,他从埃塞出发,飞往德国。路上,他心里有一丝丝忐忑,但更多是“无所谓”,“能走,是皆大欢喜。不能走,再另寻出路”。
他意识到,回家已然成为一场赌局,能不能“中奖”,不是由他说了算的。
17日,当地时间凌晨5点,他落地法兰克福机场。在疫情的影响下,这个全球第二大的航空枢纽也变得空荡荡。非申根转机区域的检测中心,可能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站满了等待“双检”的中国面孔。
德国法兰克福机场,旅客寥寥。(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21个小时后,乐乐带着“双阴”证明和绿色健康码,坐上了飞往沈阳的飞机。
终于,终于能回家了,他想。
乐乐飞离德国4天后,汉莎航空宣布,法兰克福机场内的“双检”中心不再接受自非洲始发的赴华旅客。
弹尽粮绝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有中奖的运气。
37岁的红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躲过了熔断,扛过了“双检”,最后却因为“撒谎”的航空公司,被滞留在了中转地——亚的斯亚贝巴。
这座城市是非洲大陆连接世界的交通枢纽。每天,无数人经由此,飞进飞出。他却被困在这里。
超售机票的埃航把他的航班,优先安排给了此前滞留的华人。同红星一样的被“骗”的,还有经非洲各国来此中转的近170位同胞。
滞留第一天,绝望。防疫物资不太够用了。19号晚到埃塞首都,20号晚回家,这是原定的行程。随身携带的物资都是按照一天的用量来准备的。
好在女生们用自己的化妆瓶,去隔离酒店前台装了些免洗洗手液来,还能撑会儿。但防护服只剩一套了,口罩、一次性手套和酒精喷雾也所剩无几。
和埃航工作人员交涉总要先保护好自己吧?万一这期间感染了,就真完蛋了。
在亚的斯亚贝巴隔离酒店的大堂,被滞留同胞们等待埃航前来协调。(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滞留第二天,绝望。
红星在刚果(金)工作,两年没回家了。好不容易轮到他休假,再迟疑一下,下一次回家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次回国,他没有告诉家人,想着圆满落地再和他们联系。妻子打来电话,要求视频,他害怕被发现,只好找一面白墙做背景,说自己一切都好。
滞留第三天,绝望。埃航不断承诺,优先安排红星这批中转人员坐下一班飞机走。那下一班飞机的同胞怎么办?他们也急,也是等了又等,也买了“高价票”的。中国人回家都不容易,他一点儿不想占别人的名额。这个座位,他坐着也是如坐针毡。
红星买到了一张“假彩票”,而对于另一些在非务工的华人来说,他们连买票的资格都没有。
在非洲3000万平方千米的广袤大陆上,在60个国家与地区中,只有埃及、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南非、卢旺达这5个国家开通了直飞中国的航线。对大部分在非华人来说,中转是他们必须要跨过的坎。
32岁的大表哥被困在佛得角。这个位于西非的国家漂浮在大西洋上,由10个大大小小的火山岛组成。在一张比例尺为1:1.3亿的世界地图上,佛得角被缩小为一些零星的小点,几乎不被人注意。
地图尺寸被缩小后,佛得角,成为了一个点。
要从佛得角回国,最方便的方法是经葡萄牙的里斯本中转,但现在这个计划已成空谈——里斯本机场不能做快速检测,也不支持落地签。
为了回家,他几经思考后,在微博上发出求助:“从普拉普(佛得角首都)-里斯本-迪拜-曼谷-广州,在里斯本和迪拜还需要做检测吗?”
2个月前,大表哥因外援项目逆行来到佛得角。工程现已结项,回国遥遥无期。工地上还有几十号期盼回国的华人劳工。
在一封求助邮件中,大表哥写道:“我们深知国内抗疫的艰难,也支持双阴检测的要求。但是请给我们远在非洲的劳务工人一丝回国的希望。”
“只要能回国,要付出再多也愿意”。
然而,现实是,政策正愈加收紧。自11月以来,国内几家航空公司也相继宣布暂停承运自非洲始发,经第三国中转赴华的旅客。
能走的路正越来越少。
何以为家
没有人会向往非洲的生活。
“还不是为了多赚点钱嘛!”当红星被问到为什么会选择去非洲工作时,他这样回答。
刚果(金),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在那里,红星的日子不算艰辛,但却比想象中要单调乏味许多。每天,宿舍、食堂、公司,三点一线。他到点上班,到点吃饭,到点睡觉。
“非洲不比国内的,这里不能逛街,也没有什么外卖。我们到了饭点就去食堂,去晚了就没有了”。
疫情肆虐,街边的小商铺也倒闭了不少。(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在非洲生活,是没有任何娱乐和私生活可言。”
姚先生在安哥拉工作。他是外援项目的随队医生,驻扎在首都罗安达4年。在那儿,他见过设施简陋的生活区。罗安达,这座城市西临大西洋,每逢雨季,海风卷着水汽而来。工人们的洗漱棚又搭在室外,经常趟着水摸黑去上厕所。
一些当地人对华人也不太友善。疫情期间,她去超市囤货。排队时,人们都站得离她远远的。有人直接告诉她:“你不应该站在这儿(排队),你应该等大家都走了再去结账。”
疫情仍未完全消退,当地政治家却开始嚷嚷复工复产。Hola很害怕,还是老老实实戴口罩,公司的非洲员工却觉得没必要:“这里这么热,Corona早走了!Remove your mask!Forget about it!(摘下口罩,忘记病毒)”
防疫疲软的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自3月13日,埃塞俄比亚报告首例确诊病例起,乐乐就预想到了疫情在这里的走向。当地政府确实做出了“努力”,封锁、颁布禁令,但是很少人遵守规则。
“如果不戴口罩要吃牢饭,埃塞的监狱估计不够用”。
9月,在累计确诊病例超过6万,每天仍有超过500例新增的情况下,埃塞俄比亚迎来了传统新年。节日当天,当地人在各个地方组织起露天派对。
彼时,乐乐在园区,透过窗户看到楼下空地上扎堆的人群:坐在同一排的人们紧挨着彼此,手臂贴着手臂。前排的人稍微转个头,与后排鼻息相交,也没有一个人戴口罩。
庆贺新年的当地人,排排坐,也不戴口罩。当天,埃塞俄比亚新增病例为789例。(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夜晚,巨大的火把被点燃。人们再次聚集,载歌载舞。他俯瞰着沉浸在欢乐中的人群。眼前的光景让他怀疑:疫情是真的还在吗?
只有每天更新的数据,能让他认清现实。
乐乐想回家了。
在外漂泊3年,回国的念头一直在心里生根发芽。眼看着疫情越来越严重,治安越来越混乱,他对未来深感失望。
回国前,他正式递交了辞呈,辞去了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
回家吧,他对自己说。
航海梯山
终于落地了。
Hola脑袋嗡嗡地响。从开罗到广州,整整8小时39分钟,她没有摘下过口罩。
为了安全起见,她戴了两层口罩。外面一层N95,里面一层蓝色的医用外科口罩。机内空调的热风吹得人喘不过气,Hola感觉晕乎乎的,耳后根被口罩的细线勒得生疼,钢圈死死压住脸颊,给予她微妙的现实感。
回国,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才安心。(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庆幸的是,她不太怕热。防护服虽严严实实裹在身上,倒没有特别折磨。同行的好些大叔早已满头大汗,呼出的热气喷在护目镜上,起了一层水雾。
更多是觉得累,又累又渴又饿。彼时,距离她出发已经过去近144个小时,一路坎坷。她有些委屈,“为什么回家会这么难?”。
离开尼日利亚的前一晚,在防疫健康码小程序上申报材料时,因为漏传承诺书,使馆直接给她下发了“红码”。
重新上传后,又因为网络问题,一直显示黄码。她开始急躁。一整个晚上,她都在为健康码烦神,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
凌晨2点,惊醒,黄码。
凌晨3点,惊醒,黄码。
几乎是每一个小时惊醒一次,反反复复,一直到天亮,还是“黄码”。
刺眼的黄色让Hola顿时丧失了食欲。草草扒了几口白粥后,她赶往机场,慌慌张张地连口罩也忘了戴。安检口偶遇的中国阿姨看到她,吓坏了,“你怎么能不戴口罩!”,一边唠叨着一边掏出自己的“库存”塞给她。
临登机前,Hola又尝试着上传了一次材料。候机厅的3G网差得不行,加载的圆圈转了又转。结果,使馆退回了“红码”。
“信息不全,审核不通过。”
“明明全了!”护照截图在,阴性的证明在,承诺书也在,明明都全了,Hola急哭了。都这个节骨眼上了,她还在不断碰壁,“大不了不回了,我不回了行不行”。
眼泪止不出地往外冒。登机口的中国同胞看她形单影只地站在那儿哭,一个两个都上前帮忙。幸运的是,刚好有一位大叔在使馆有认识的人,他直接联系了操作后台的工作人员。
几分钟后,码变绿了。
好不容易上了飞机,Hola却开始感到饥饿。封闭的机舱内感染风险高,她本是做好了全程不吃不喝的打算。“但我真的太饿了,特别特别饿”,早晨的几口白粥早在肚子里消化光了,她有些低血糖,连带着头也开始重起来。
飞机上发的餐食,一口都不敢动。(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实在忍不住了,她拆开了飞机餐中的小面包,四周的中国乘客立马看向她。旁边的大哥连忙提醒:“姑娘,你胆子咋这么大,别吃了”。
不吃不喝似乎已经成为了国人回家的“基本常识”,乐乐的“战线”拉的尤其长。
从埃塞飞往德国时,他直接告诉空乘:“请不要给我派餐”。落地后,他又马不停蹄赶去检测。直到完成二次“双检”,他才在机场买了点快餐,就着水补充体力。
他也不敢买多了,怕吃多了喝多了会想上厕所。
受疫情影响,法兰克福机场不再允许餐厅堂食,只能外带。(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法兰克福机场,商铺大多关闭。(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揣着食物,乐乐快步走到远离人群的地方,掏出随身携带的酒精喷雾,对着空气和座位一顿猛喷。然后,他才放下心来解决这一顿饭。
再不吃东西,残存的体力难以支持下一段不吃不喝的航程。
可是,一个汉堡又能撑多久呢?到了后来,体力值在持续走低,双层的口罩还紧紧闷着口鼻。他开始喘不上气,甚至开始怀疑:“我不会是被感染了吧?这不就是新冠的症状吗?”
这样的极限状态持续了近38个小时。
机场流调区,都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同胞们。(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终于落地了。
飞机在跑道上缓缓滑行,“沈阳”两个中文大字映入眼帘。
“叮!”
手机屏幕上蹦出一条又一条中文短信,让人觉得好亲切。
申报、信息核查、测体温、做核酸、信息二次核查,完备的流程走完后,他被带去取行李。行李早已被提前归置好,消毒水的味道一下子冲入鼻腔。
“安心的味道”。
在酒店隔离的第二天,沈阳下起初雪。乐乐以前未曾踏足过北方,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见识到北国风光。在阳台上喝咖啡透气时,他惊喜发现有雪花落在一角,凝结成剔透的冰晶。
被初雪覆盖的沈阳,在日光下,显得格外明亮而纯净。(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从14号决定“闯回国”,到18号落地入住隔离酒店,他的体重整整降了5公斤。
但没关系了,都结束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每一次呼吸都是自由的感觉,每一口空气都在唤醒疲惫的身体。真好,他想。
平行世界
在彼此都经历了漫长且坎坷的回家“征途”后,Hola和Rigin,在宁波见面了。
南方秋日正好,空旷的街道一旁有一颗梧桐树,叶子灿黄灿黄的,在一排绿树里格外显眼。两个女孩儿摘下口罩,在这颗高大的树下拍了好些照片。
Hola和Rigin在宁波相见后,一起去了云南。在那里,她们见到七彩祥云。(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在平静的日子里,再回想起十几天前的经历,姑娘们仍觉得心有余悸,但更多是“庆幸”。
12月16日,民航局宣布调整国际客运航班熔断措施。航空公司同一航线航班,入境后核酸检测结果为阳性的旅客人数达5人,暂停运行周期由1周延长为2周。
“再晚一步,就真回不了家了”。
被困埃塞俄比亚6天后,红星也终于搭上了回国的飞机。对他来说,被滞留的“囧途”留有许多痛苦,但好在,他仍是幸运的那一个。当时,由于待安排的人员实在太多,仍有几十号人未能同他一起,踏上回家的路。
这一张来之不易的机票,也成为了过去。(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对于Hola、Rigin和红星,“逃离”只是暂时的。
在未来的某一天,三人还将回到非洲。在离家8000多公里的某个角落,也许会重新被隔离,被禁止外出,戴上口罩,面对不爱戴口罩的当地人,面对工作与生活。
我们没能再联系上大表哥。
他的最后一条微博停留在2020年11月17日,定位于佛得角。
“针对一些小众国家,没有直飞,又没有中转国签证无法实现中转双阴检测的。会有新的优化政策吗?#非洲回国#”
新年来了。
12月31日跨年夜当晚,乐乐在市区和大家一起放了气球。
大街上挤满了人,乐乐淹没在人群中,笑声、交谈声在他耳边环绕。这一方热闹的场景,这一方热闹且令人安心的场景,他好久没有体验过了。
“5!”
“4!”
“3!”
“2!”
“1!”
“新年快乐!”
他松开了手中的细线,氢气球飞上了天。抬头一看,五颜六色的彩球布满了天空,衬得夜色更加浓郁。
“2021年,希望疫情早点结束。”在心里,他默默许愿。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姓名均为化名。)